哪怕隔着帽子,也还是能感受到里面头发的松软。
一寸寸靠近,她一只手摸到他的脸颊,触感竟意外的光滑。
稍稍使了点力气,把他头歪过来一点。
鼻尖相对,彼此呼吸缠绕,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勉力控制住颤抖的手臂。
“……你就像这样,拇指贴在我嘴唇上。”
行动伴随着言语在进行,他的唇好软。
萧潇紧张得又忍不住吞口水。孰料,吞咽得太用力,声音好大。
呼吸当即就是一停。
拇指腹下的嘴唇往里缩紧。他一定是听到了……
萧潇规整情绪,装作没发生继续说:“然后你就这样——”
嘴唇发干,轻轻触碰到自己的拇指。心脏快要剧烈跳死在胸口。
“学会了么,就是这样,别人从后面看会以为真的在亲嘴,其实不是。”
她启唇说话,热气喷薄于指背,很烫很烫,拇指泛起潮湿。
细细的指节不足以挡住全部,由边缘下漏,储银嘴唇四周未能幸免于难。
谁都没有动,
一个是进攻方,一个是防守者。像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拉锯战,各自僵持着,蠢.蠢.欲.动着。
萧潇嘴唇稍作远离,打算抽开手,装作双腿不稳,一个打滑脑袋一低,亲上去。
如此想着,也正要装模作样身体晃一晃,这时,两只手都被他捉住,从他头顶拉下,他回身坐直,与她拉开距离。
“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说帖子是我发的,你好像并不惊讶。”储银清清喉咙,松开她的手,帽檐遮蔽下的眼睛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飘在别处。
作战失败,谈不上失望,就是有些恍惚,半天没回过神。
他比平时稍显浑浊的嗓音,在萧潇脑海中打转,转着转着反应过来,找回应该保有的轻松状态,双手一翻,大腿上一拍,用一种对方才的事毫不挂心的语气闲适地说:“因为我知道不是你啊。”
随着话题的展开,暧昧的气氛得以化解。
储银随口往下接着问:“你知道是谁?”
“知道。”青菜头当她面坦诚交代了,“上回发帖整我的就是她们,菜清野在帮我报仇。”
继续这样蹲着也没意思,萧潇又坐回他身边。
“菜清野你还记得么,就是上次一起去露营的我的那个好朋友。”
她低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自己的手,两只手都摊平置于眼前,纹路也好,血色也好,没有一样是能看清的,但她还是怔怔看着,感受双手微微的麻意,和持续不断的热度。
心里虚晃晃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差点亲上他不真实,他即将要走也不真实。
“好朋友……”储银也在看她的手,她入迷的样子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当萧潇还在为生日礼物头疼的时候,学校为交流团举办的晚会如期举行。
萧潇开学加入的地理社,不像魔术社、话剧社、街舞社……这类富有表演形式的社团还需要不辞辛苦准备节目。
身心愉快地做了回观众,没想到三天后在小卖部再次碰见Martin ,打完招呼,他突然向她和齐开告别,说他们后天就要整装出发,结束此次旅程,开心回国。
是的,开心。 Martin很想家,他非常开心能带走满满的回忆,飞回远方的家。
齐开口语不好,萧潇魂游天外沉默不言, Martin又一脸友好地对她们表示多日来的感谢,她只好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组织语句,以示回应。
心直直往下坠,萧潇全然懵了。她问过储爷爷,储银的生日是11月10号,距离10号还有一个礼拜,她以为她可以陪他过的。
【你生日快到了吧?十八岁的生日哎,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一定要陪你过。 】
【……嗯。 】
难怪他想了一下才应声,难怪。
Martin感动得无以复加:“萧潇,你是在为我哭吗?”
他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太感谢你了萧潇,我现在内心无比温暖。”
齐开微张了张嘴,听懂后,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默默叹口气。
晚上放学,萧潇比以往任何一天都低迷,萧遥隔几分钟偏头望一眼,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头到脚都写满不开心。
“怎么了?”他终于还是出声问,语气虽淡,可关心却是显而易见的。
萧潇不想说话,对方是萧遥,她又不忍心冷落他,于是轻摇摇头,“没事。”
这时候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并非实话,何况萧遥有眼睛,他的眼睛和萧潇有九分相似,黑白分明,澄净如水,安静时是井水,无波无痕,当他认真看着你,是溪水,直往你心里涓涓流淌。
“骗我。”步行的脚步停下。
平常很会避重就轻的姐姐,今天连逗趣转换心情都提不起精神。
萧潇跨出去的腿收回,很无奈,可更多的还是难过。
她垂下头,无助地面向弟弟,眼泪无法自控地漫上来。
“储银要走了,后天就要走了……”
两人一起长这么大,除了上次秦越在客厅里严肃教育她,这是萧遥第二次,听到她绝望的哭腔。
纯白年少,纤细的灵魂承载不下丰沛的情感,满得化成水流溢而出。
少年并不能感同身受,他什么也做不了,连安慰的话语都拾拣不出。
深深的挫败,像那天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看着她深受委屈一样,火烧火燎地炙烤着他的心。
储银从农工商超市出来,在公寓楼下碰巧遇见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对情绪全部表现在脸上的“不高兴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