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见到他,悲伤得不能自已;一个望见他,复杂得难以形容。
天还没黑透,借着薄淡的一丝天光,储银瞧见小丫头眼圈红红的,眼睫布满水汽。
“挨欺负了?”他手里拎着一只购物袋,神情瞬间转冷。
萧潇未应声,她对萧遥说:“遥遥,你先上去,芳姨问起来,你就说我在班里出板报,晚点回来。”
出板报的另有其人,她随口拈来撒个小谎。
萧遥不说话,默默听从,走过储银身边,低声说了四个字:“交给你了。”
然后擦肩而过。
储银上前半步,确认了她眼角悬挂的亮光是一颗泪珠,指腹摩挲而过,抹去。
“究竟怎么回事,说话。”他皱起眉,声线压低。
左边是高高矗立的公寓大楼,右边是源远流长的苏州河,建筑与自然的深层对话,多少年过去,它们依然彼此互望。
萧潇忽然好羡慕,羡慕这份珍贵的长久。
既然终归留不住,既然留不住……脑海空茫,理智在刹那间燃烧殆尽,只剩冒进的冲动。
忘记了身处的场合,也忘记了进进出出的居民中不乏与爷爷相熟的书店顾客,手先抬起够到他脖颈,交叉圈紧,紧接着迅速踮起脚尖。
他明显僵了一下,可她管不了那么多。
眼泪像滚珠线一样串串滴落,萧潇吻上他微凉的唇,泪珠蜿蜒渗入。
很咸,她的初吻是咸的。
高跟鞋笃笃走路的声音停在她身后不远处。
秦越震怒之下,一开口嗓音都在打颤:“你们在做什么——!”
第32章
秦越是和萧定通完电话后,赶在出国演出前来送东西的。
助手开车送她到路口,秦越独自一人沿河畔步行,暮色渐深,路灯光照下的人影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只招人眼球的皮卡丘书包,玉米黄鲜明独特,每靠近一步,秦越的心就往下沉落一格。
三两个过往行人驻足旁观,其中包括比她更早到楼下却怔在原地没发声制止的储佳韫。
秦越脸色铁青,胸腔起伏不定,她没有和储银说一句话,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拽住萧潇的手腕,迈上台阶进楼。
“跟我走。”语气沉肃,不容置喙。
“阿姨——”储银追上半步,被储佳韫拉住手。
“我早就告诉过你,做任何事之前先想好后果。现在这种局面,阿银,这是你一个人的错。”
储银与储佳韫对视。
那日她在书房用电脑,他屈膝跪她面前越界的举动被装好馄饨的姑姑看见,她走后,姑姑隐约瞧出端倪,对他说了一句话。
“潇潇还是孩子,你比她成熟,做任何事之前先想好后果。”她后面似乎还有话,可她没有再说下去。
储银肩膀颓唐地微微垂下去,稍许,嘴角轻扯,形容惨淡。
“是我的错。”
萧潇手臂被用力拖着,半回身后望,夜色斑驳,储银在储佳韫面前低下了头。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
秦越察觉她目光留恋在身后,攥着她手腕往前一扯,萧潇身体不由一倾。
“不准再看他。”
母女俩在家里闹翻天,萧潇衣柜里大大小小的衣服,一件件全部被秦越扔到床上。
“我现在就带你回家,从今天起,你也别住在这了。才上高中几天啊就不学好,爷爷管不了你,我来管,就不能给你太多自由。”
“我不回去,家里离学校那么远,那你还不如让我住校咯,我住宿行了吧,别碰我东西。”
“你还想住校?”秦越根本没得商量,“那你还不得反了天了!”
芳芳躲在厨房举着手机给那边的萧定听,“叔,都听到了吗?你快回来吧,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再不来,家里天花板都要被掀了。”
十分钟后,萧定赶回家中时,萧潇已被萧遥拉进自己房间,房门反锁,任凭秦越如何拍门都没用,两个孩子在里面谁也不理她。
秦越崩溃了,头抵着门,双肩颤抖。
芳芳在旁边使劲浑身解数都未能安慰成功,终于盼回萧定,喜出望外,如遇救星:“叔,你可回来了!”
萧定眼神一指,示意她让开,芳芳忙退到一边。
萧定在秦越背后拍了拍她肩膀,“不管孩子犯了什么错,你先冷静下来,哭有什么用。”
“爸!”秦越头颅微侧,声音撕破嗓子,“就是因为你的松懈,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话芳芳就听不下去了,“秦姐,你这么说就没有道理了。不是叔和婶,你和大哥只顾着忙工作,是不是早就放弃遥遥了?婶走了以后,叔一个人哪有那么大的精力把两个孩子都照顾好。是潇潇帮着爷爷一直在照顾弟弟,如果说松懈,那也是你和大哥的松懈,再懂事的孩子那也只是个孩子,你不能她懂事的时候就忽略她,她一犯事了就把所有责任往叔一个人身上推吧?”
萧定听着她的话,陷入沉思。
有些事,是连他也没能想到的。旁观者清,家里的那些糊涂账,反倒是芳芳作为外人,看得最明白。
他们都忽视了萧潇,他开始着重关心她,也是因为萧潇最近的反常才引起的重视。
话糙理不糙,但这时候萧定还是要照顾到秦越的情绪。
“你少说两句,还嫌不够乱。”
芳芳也是一时脑热,说完就立刻后悔。她抿了下嘴角,义正言辞的神色转为讪讪:“厨房里还煨着汤,我进去看看。”
霎那的安静。
秦越被方才的话震住,湿着眼睛,左手无痛无觉地攥紧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