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重重一吸鼻子,抬手胡乱往脸上擦,想要装潇洒,想要表现出无所谓,可是眼泪滚滚而下,怎么擦也擦不完,手都湿得一塌糊涂。
“那我现在可以出去吗?我要去找他,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要去和他道歉。”
萧定没回头,他走到客厅,躬身从茶几拾起茶杯,里面盛着一杯隔夜茶,搁平时他一定会去倒掉,可这会儿,他拧开杯盖,喝口凉茶吞咽喉咙里的苦涩,说:“去吧。”
萧潇冲去卫生间,洗手洗脸擤鼻涕,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只除了眼睛还红通通的。
无关痛痒的细节她不在乎,她只想快点出去,在家里多待一秒她可能就快窒息了。
下电梯的时候,又遇到那只长得凶巴巴的哈士奇。
它吐着舌头向她靠近,萧潇心脏一缩,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欺负的感觉。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被动地承受这一切?
她没有再害怕,双拳紧握,胸腔里烈焰烧灼,猛地一跺脚,哈士奇嗷呜一声,趴下了。
狗的女主人莫名其妙地瞥了眼电梯里这个凶神恶煞的小姑娘,正要说“我家狗不咬人的好伐”,电梯抵达三层,萧潇侧身走了出去。
第33章
来开门的是储佳韫,楼道光线较暗,亮堂一点的灯光自屋里倾泻而出,将萧潇红润的眼睛映照得清晰分明,完全无处遁形。
储佳韫看着她一怔,萧潇却像个无事人,扬起笑脸。
“储老师,我来找储银。”
没人看到,她双手负于身后,靠相互施力给予自己勇气。
她好怕储佳韫会回归人民教师的角色,开口训导她。
好在没有,储佳韫笑得温和:“他在房里,去找他吧。”
萧潇发自肺腑地向她半鞠躬,“谢谢储老师。”
储林生在看电视,革命题材的一部电视连续剧,去年在央视一套黄金档一经播出,立即掀起全国范围内的追剧热。
萧潇趿上拖鞋走出玄关,喊了声“储爷爷”。
储林生懒着声调:“小黄丫头来了啊。那臭小子偷了老子半瓶酒躲屋里借酒消愁呢,快去看看他,喝一口就行了,别到时候喝晕菜了又劳烦他姑姑照应。”
萧潇心都揪起来了,左右一看,房门个个紧闭,她只知哪间是书房,储银房间在哪儿,根本就一脸茫然。
储林生坐在那儿不动,平易近人地指点她:“左边那屋。”
萧潇:“……哦。”
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尝试拉门把,反锁了。
叮铃当当一声响,储佳韫递给她一串钥匙,她指腹捏着其中一把,“用钥匙开吧,估计喝大了。”
萧潇愣住。
她有点糊涂,明明也都看见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反应?还能这样平静如常地赞成他们来往?
“谢谢储老师。”
萧潇伸手接过,钥匙顺利插.进锁孔,可是在拧转的过程中,她的手却微微地发抖。
一连说了两次谢谢,兴许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如履薄冰的语气,她在害怕,好像得罪了所有人似的,害怕被教育,害怕被冷落。
储佳韫看在眼里,和客厅坐着的储林生对视一眼。
门开了,浓浓的酒气和尼古丁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
储银背靠床沿,面向窗户坐在地板,萧潇看到的只是一个孤寂颓丧的背影。
她忽然有些退缩,“储老师……”
房间里的颓然,储佳韫早已预料。
她在身后,拍拍萧潇肩膀,“和他聊聊吧,屋里难闻,把窗户开大点,散散气味。”
萧潇往里走两步,储佳韫替他们关上房门。
每呼吸一下,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机器强行搅成一团似的难受。
他支着一条长腿,手臂弯折搭在膝盖,头低着抵在手臂,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萧潇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晃了晃他。
“储银……”
半瓶的白酒都被他饮尽,玻璃瓶横倒在地,她左脚不小心踢到,瓶子左右晃荡两下,发出撞击地板的轻微声响。
纹丝不动的人缓缓抬头,眼睛落在额头的乱发里,迷蒙地看她。
“储银。”
萧潇由蹲改为坐,身体挨过去,手指拨动遮住他眉眼的头发,想要帮他梳理整齐。
“对不起啊。”她边弄边和他道歉,极力忍着不哭,可话音里的哭腔却不小心溢出,“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占了你便宜是我的错,害你受牵连也是我的错,你不是老说我傻么,那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傻子一次好不好?”
说完,忽而笑了笑,笑容掺泪,凄凉得很,“真的也就这一次了。”
耳廓蒙了一层水,储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巴不停地在动。
“潇潇?”他声音低哑,像被砂纸磨过,语气里的不确定轻易便能听出。
“……嗯。”萧潇好一会才艰涩地卡出一个音。
“潇潇。”他好像没听清,又继续叫她。
萧潇不明就里:“我在。”
他们的头离得很近。
“潇潇……”储银轻声,又唤了她的名字,喉结吞咽了一下。
萧潇终于意识到不对。傻瓜,他喝醉了啊。
储银原本搭在膝盖的手忽然来到她的脸庞,当他温热的掌心将她半张脸整个覆盖,萧潇不由自主地身体轻颤。
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另只手也伸过来,捧在她另半张脸。
萧潇怔愣着,他微醺的眼神益发深沉,下一秒,略微有些干燥的一个吻,不偏不倚印在她的嘴唇。
萧潇睁大眼睛,一动不敢动,很不真实的触感,可是,呼吸间闻到的那点烟酒味,却又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