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男人缓缓走上前来,皮鞋贴地的声音沉重而有力,眸色深沉如墨,冷淡的眉眼下压着一股阴沉压迫的戾气。
喻嘉看见他出现的那一秒,心里霎时安定下来,趁着周煜驰不注意从他手肘底下钻出去,手疼脚软地直直扑进梁孟津怀里,一瞬间便被他牢牢伸手护住。
周煜驰想拦,猝不及防被陈柏西一拳头招呼上脸,生生顿在原地,死死盯着喻嘉的方向。
陈柏西睨着他:“看你妈呢。”
梁孟津一眼就看见她手腕的红痕,压着阴沉的气息,低下头细细检查,柔声抬眼问:“很疼?”
她的手忍不住往回瑟缩了一下,算是默认,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有些压抑的哭腔:“你听见我叫你了吗?”
梁孟津对上她盛满委屈和害怕的眸光,气息刹那不稳,眸光微微颤动,情绪隐隐到达临界值。
昨晚他喝多以后在车上扣了她许久,只是轻轻浅浅一圈红印都叫他后悔心疼,抱着人哄了很久才回家。
旁人怎么敢欺负他的心肝。
梁孟津俯下身,轻轻将人抱紧怀里贴紧:“我听到了。”
喻嘉紧紧回抱着他。
那是极度信赖和寻求依偎的状态。
她什么时候这么信赖梁孟津了?
这一切落在周煜驰眼中,就好像有人在他心里烧了一把灼人肺腑的火,引得四肢百骸疼痛溃烂。
将人重新哄好,梁孟津才沉沉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和你妈一样想死。”
陈柏西默默感叹一声梁孟津比他嘴还恶毒,紧接着他又紧随其后补上几句:“你们家的人可真够搞笑的,你爸前脚还求着阿津帮忙解决公司新项目的合作,你后脚又在这伤害阿津老婆。你爸娶你妈当小老婆的时候没通知你情有可原,毕竟你还在你妈肚子里;你爸求到亲家头上低三下四给人当狗了也没通知你吗?”
周煜驰咬着牙,脸色发青:“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咋了,你想听的话我再说十遍百遍说到你腻为止啊。”陈柏西冷嗤一声,扭头问梁孟津:“阿津你这私生子弟弟怪傻逼的。”
“嗯。”他冷应一声,“天生吧。”
陈柏西皱眉:“啧。”
“我先带她回去。”梁孟津说,“宾客和陆宜宁那边,帮我解释一下。”
“没问题,”听到他喜欢的名字,陈柏西笑露两排大白牙,人畜无害地提醒:“但是这事你不追究?”
闻言,梁孟津看向周煜驰,眼下一片阴沉之色,话冷硬得如同冰锥一般,沉冷地砸下来:“告诉周绍宗,港盛和周氏的合作取消,提前给你妈选好一片新墓地吧。”
言罢他俯身打横抱起喻嘉向外走,休息室外是一条长廊,两边挂着的是喻嘉喜欢的摄影作品。
路没有很长,周煜驰却有一种这次没有留下她,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的莫名感觉,于是他管不了那么多,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冲着梁孟津怀里的人大声说:
“高一下学期,你要我当你的模特,每天放学约我去湖边拍摄。你说你只是练习,但那些照片都被你洗出来放在书包的夹层里。”
他知道喻嘉一定听到了,只是无动于衷。
陈柏西瞪他:“讲什么狗屁东西?”
周煜驰完全忽略他,提着气继续说:“高二上学期,我跟欺负你的人打架,你知道以后抱着我哭了很久。学自行车那一次,我知道你故意说自己学不会,其实只是为了让我载你一起去上学。”
人越走越远。
周煜驰说:“暑假学校组织郊游,我低血糖晕倒,你为了扛着我去找老师,把你的相机落下了。你说过那是你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很重要。”
喻嘉空洞地听着,心底偶尔生出一丝惊诧。
原来不喜欢的时候,对那些曾经以为很重要的过去原来是这么的无动于衷、毫无波澜。
遥远地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可是梁孟津忽然停下了脚步,余光微微向后看了一眼。
“高三毕业你在海边跟我表白,那天你穿了特别好看的白裙子,神情紧张又羞涩。我们约好一起考到京市,你趁我不注意偷偷亲了我。”
周煜驰喋喋不休说着茵桥镇的少年往事,企图挽回喻嘉,也是在警告另一个人,他们之间的过去都是真实存在的,不可磨灭的。
喻嘉眼睛干涩地看着梁孟津,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心虚,顿了顿从他怀里下来站定,“……别再说了。”
周煜驰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我真的很想念我们在茵桥镇的时候,那是我最开心的年少时光。”
“可我不是。”喻嘉看着他,语气很轻。
周煜驰愕然。
喻嘉语气平静地回忆:“那时候没什么人和我做朋友,最好的朋友跟我断联很久。我喜欢你,但我又怕靠你太近惹你心烦,因为你很多时候都是臭着脸;别的女孩子给你送礼物和告白信,我害怕你真的答应;我也怕我和你告白就做不成朋友,我知道你不是本地人,我更怕你像我曾经的朋友一样不告而别。”
她说到最后一句,梁孟津忽然伸手牵住了她。
喻嘉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愈发坚定:“你总是让我觉得患得患失,以前我觉得是我太敏感。现在我想,如果你当时也喜欢我,就不会收那么多的礼物和信,也不会总是冷脸让我猜你的情绪,更不会像大学时那样,生气就动不动把我丢下。”
“你是周少爷,是周氏地产大亨的儿子。”喻嘉说,“这么多年我总是在追着你跑,我要走很多步才能逼你向前一步,连告白都是我再三试探才敢说出口。我只是再也不想要想以前一样迁就你等着你,有问题吗?如果靠近太阳要熄灭一点自己身上的光亮,那我就不要了,我更喜欢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