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楼紧邻一个体育公园,窗下是一片偌大的绿茵场,今晚没有人踢球,有人拿麦在唱陆野的歌,一首又一首,观众围坐,倾听、喝彩。
林栖循声望过去,只见草坪上人山人海。
她这才想起今天是陆野的生日,他们在开“陆野专场”。
六月六日,就连他出生的日子都暗含某种引人入胜的隐喻。
歌唱完,人群还不散去,拿蜡烛围在一起,高喊跟陆野的应援词,放佛在举行庆典。
许多歌手都有疯狂甚至极端的歌迷,陆野尤甚。
他被资本打压,跌落泥沼,又东山再起的故事,被歌迷歌颂为斩断资本的摆布,捍卫自由,浴火重生的传奇,不断被放大,歌颂,成为流量密码。
他的歌不拘泥于情情爱爱,更多展现对人生、自由的思考,不乏讽刺资本,鞭笞世道炎凉的战歌。
这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崇拜。
这个时代缺的,谁不想来一次不顾一切的叛逃?
此刻,林栖才知道有多少人跟从前的自己一样,深陷身不由己的泥潭,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从偶像身上攫取自由的力量。
只是那些将陆野的名字和自由捆绑在一起,当街高喊的人,已经将偶像视为精神图腾,他们更加执迷,更加迫切,也更加盲目。
深夜十一点,林栖倚在十三楼的窗口,恍惚间觉得绿茵场涌动着危险的火焰。
她应该为偶像的涅槃感到高兴,可是……
可能是八个月时间太长,让她再次见到陆野的时候,竟觉得陌生?
一声扣门打断了林栖的思绪。
她一惊,转头看去,竟是老板萨米站在门口。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有机会看到老板,那些demo早就成为过去式的时候,老板竟主动出现在面前,吓了她一跳。
“我就说么晚了谁把录音室当家呢,原来是爱送祝福的那位同学。”萨米莞尔笑道。
林栖瞬间紧张起来,好像坏事做多,终于被逮到的贼。
可是自从知道陆野和老板认识,她就再也没有给萨米发过信息了。
“儿童节快乐。”她弱弱地说。
满脸写着“已老实,求放过”。
第15章 陆野的声线和自己的一虚……
萨米正想说什么,被楼下的喊声打断,他有些不悦地走过去,一把关上窗户。
随后低声骂道:“什么鬼迷日眼的。”
好像真的挺生气。
转而问林栖:“你偶像能了,还喜欢他吗?”
林栖一时说不上话来,这秘密明明藏得很小心,怎么会被老板知道?
她装傻,“偶像?谁说的?”
萨米微一挑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到林栖对面,“写歌是很容易泄露心事的,你知道吗?”
林栖骤然紧绷,只能悻悻点头。
萨米望了望窗外,“那些歌迷都快成邪。教了,我很好奇,你还喜欢他吗?”
还喜欢他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林栖的脑海里掠过陆野攻城略地的这八个月。
他的造型越来越视觉系,去年的芒果音乐节上,他打扮成暗黑天使的模样,唱到高潮处,从舞台上仰躺,砸在观众群里。
跨年直播的舞台上,他忽然仰倒在地,躺着唱完一整首歌,唱到声嘶力竭,最后没有声音,台下哭成一片。事后爆出那一天他其实高烧三十九度,引来无数歌迷心疼。
……
每当林栖满怀期待想要完完整整听他唱一次现场,总会始料未及地撞见这些名场面。
无数人疯了似的在台下呐喊,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听完一首歌而已。
就在前一天,一名十四岁的女生和父母吵架后割腕,遗书中写满了对于陆野的崇拜。
索性女孩被抢救成功,陆野去医院看她,让这件事有了洪水般的热度。
镜头中,陆野紧握女孩的手,他眼睛里显现出复杂的神色,令林栖一时之间,感到巨大的陌生和害怕。
“我也曾奉他为神祇”,她淡声道,“但是当神只是将自由当成口号,而不教世人方法,世人就会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法践行这个口号。”
林栖鲜少这么残忍地直面自己的失望,她否定的根本不是陆野,而是曾经那个痴迷的自己。
也不能对别人说起,因为许舒她们已经沉迷地不行了。
没有人理解的。
说人家立人设,难道不是她自己装清醒?
萨米扯了扯嘴角笑道:“他有足够的魅力翻云覆雨。也许是刚出道加上冷藏的那两年,压抑过头,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宣泄似的……”
“不仅仅是宣泄,”林栖紧握手中的咖啡杯,有些词不达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表演。”
“他就像厄里斯魔镜,诱使人们站在自己的欲望面前虚度时日,为之痴迷,其实他们根本分不清看到的是真是假。”
萨米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你还蛮清醒的嘛。”
默了半晌,又道:“其实我们已经有很久没联系过了,看得出来,他想要迅速累积资本。只能说,当时那两亿不是个小数目,陆野做了不得了的取舍。他想要屠龙,就先变成龙。”
看见踮脚站在围城之外的后辈,努力尝试想要理解的样子,萨米不禁失笑。
“嗨,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说正事吧,你还有多少demo,一起发给我得了,别等逢年过节了。”
林栖上一秒还沉浸在老板的话中,妄图从累计资本、两亿、屠龙这样的只言片语中,再了解陆野多一点。
突然被这样一问,触电般地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回答:“给您发的只有一首,反复修改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