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给我发的吗?”
“还有两首。”林栖老实交代。
“话说,那首歌叫怎么名字?文件名取demo,很容易弄混的。”
“……还没有想好名字。”
“OK,”萨米看了眼操作台,“其他两首也放给我听听。”
听完林栖所有的demo,萨米告诉她:“你之前那首,我发给了一个A&R,他这阵子在国外出差,两个月后回国。他说有点感兴趣,你不要抱太大期待,只是有点。”
林栖心里像住进去一只蝴蝶,扑腾个不停,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只听萨米继续说道:“鲍伦喜欢听现场演绎,所以你最好早做准备。”
林栖听到这位业界资深大佬的名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可是教父级的人物,天知道他在幕后推了多少金曲问世!
“我想你接下来应该没有多少时间琢磨你的偶像了,”萨米捋了捋稍显零乱的棕发,离开时对林栖说 ,“你有自己的龙要屠。”
林栖一怔,重重点头,起身送萨米离去。
接近凌晨,楼下的专场已经人散,只剩疏落的月影洒落在空旷的体育场。印着陆野名字的一面大旗不知被谁遗落,皱皱巴巴地躺在草坪上。
林栖被熟悉的两个字激起一阵本能的悸动,想要下楼拾起。
但她凝望片刻,最终还是收起了杂乱的心跳,背过那扇窗,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回到家,林栖马不停蹄地开始联系歌手。
一直到开学,也没有确定下来最终人选,不是前期谈不拢,就是对方发来的成品她不满意。
许舒看不下去,劝道:“你自己录的demo不就挺好听吗?这唱功,怎么就拿不上台面了?”
林栖拧眉道:“还是专业人士唱,效果更好。”
“你怎么不专业了?声乐表演大考小考都排在前列的好吗?拿出点志气来,绝对可以自己唱的。”
林栖考虑了三秒,还是拒绝了。
“当着鲍伦老师的面,我会怯场的。”
许舒叹了口气,确实,没有人质疑林栖做幕后的合理性。
像她这种淡人,哪怕是出道,也不会有观众缘吧。
只是,有点可惜。
有的时候,许舒觉得林栖是个社恐无疑了,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她无比英勇果敢,比如坚持不懈地把demo发给老板这件事。
“人总是会变的,你觉得你会怯场,也许到时候,唱得比谁都爽呢?我认识一家酒吧的老板,如果你想,可以带你去试试胆。”
“真的?”林栖犹豫不决地看着许舒。
“骗你干嘛?”许舒急得一个抱枕砸过去,“你这种吹毛求疵,一个demo修八百个版本的人,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能唱得让你满意啊!”
“唔,让我想想……”林栖陷入苦思,将收到的成品翻出来听了又听。
就在这时,萨米发来微信:【抱歉啊,鲍伦回国了,但他这阵子都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见你。】
半晌,又发来一条:【真的抱歉,我应该等事情完全定下来再说的,那天碰巧逮到你,聊得兴起,就提前说了。】
林栖被各种问题搅到焦灼的大脑恍如撞上冰山,猝然被冻结。
她无端地想起萨米那句话——
你有自己的龙要屠。
这句话只是对方随口一说,却久久挥之不去,足以帮她肃清两旁所有该死的杂念。
她关掉那些歌手寄来的音源,将抱枕丢会给许舒,意外爽快地问她:“舒舒啊,这个星期六你有空吗?”
。
林栖有些不善表达。
每次当她搜肠刮肚找出一个可以准确的词句时,场面早已冷掉了。
有时,她过于理性冷淡,一针见血的表述,又会被视作低情商。
所以她渐渐放弃了长篇大论的文字。
转而对音乐着迷。
现在她有一首歌,却苦于让人领会到她想要表达的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早已有人用最完美的方式诠释了这首歌,其他人的版本,自然听不进去。
最完美的版本,就是最初的母带,她自己的声音。
酒吧一共两层,是复古文艺风的装修,进门是一部巨大的胶片留声机。四周不规则的墙壁上挂着
旧式的牛皮纸海报,摆台上放满石膏塑像。
今日推荐是金亨利爵士,金酒作基酒,龙井和接骨木花调味,吧台附近茶香浮动。
一个用语言沟通会紧张到词不达意的人,站在台前歌唱。
当指尖扫过吉他的琴弦,世界幡然变幻了模样。
酒吧的场景渐渐散落成虚像,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呈现。
旁晚的夕阳余晖泼洒进来,倚在吧台的男人和窃窃私语的女人,一切都慢下来,静静倾听。
可能是因为,她已为这首歌录制了数不清的版本。
所以此刻并没有一丝紧张。
她享受气息的连贯通透,喜欢的歌词从口中释放,以自己的方式推进情绪的那种掌控感。
那一刻,她终于找到和这世界准确无误的沟通方式,再也不会词不达意。
她的声音婉转轻盈,自带一种疏懒的气质,却不刻意绵软讨好。
如果非要说有讨好的成分,那可能只是在讨好她自己。
一曲唱完,世界回归原样,窸窣的聊天声渐渐入耳。
台下,三名室友朝她狂竖大拇指。
经理端来一杯金亨利请林栖喝,没想到茶香跟花香只是障眼法,林栖被草本那看似无害的甜香引诱着喝了一口,酒烈得她呛出眼泪来。
一位顾客转头询问林栖:“能不能点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