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摇滚啊。”林栖慢了半拍才回答 。
她更着迷于陆野未出道前,乐队时期的舞台。
那种随性,恣意,热烈,毫不刻意的感觉,曾经被小刀纂刻在心里,而现在却被时间风化成了一抹浅淡的轮廓。
记忆呐,也太容易抛弃主人了。
很多人说陆野的三专有他乐队时期的影子。
可是林栖知道,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再也回不去了。
陆野亲自写的那几句歌词,依然有感觉。
可为什么要生硬地嫁接到这样的歌里?
剩下的那些苍白的呼喊,骗骗小孩子罢了,世界何其复杂残酷?她才二十一岁,就已经不经骗了。
接下来的舞台,也都是类似的的风格。爆炸卷除了合唱两首,还有自己的独唱。
两人商业互夸,分享废寝忘食的创作过程,又过去了十多分钟。
安可是第一张专辑的《无眠》,林栖最喜欢的一首,竟然改了编曲,融入了舞曲风格。
“这个在抖上很火的!”余可话音未落,万人起立。
荧光棒随着节奏变化颜色,配合绚丽的舞台灯光,将体育场变成了偌大的蹦迪现场,舞台上降下一只巨大的银色灯球,晃得人头晕目眩。
前后左右的人都站了起来。
林栖也站起身来,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了体育场。
身后忽然有烟火腾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她没有回头看,那片充斥着荷尔蒙的喧嚣,仿佛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
演唱会结束。
陆野吃过抗敏药,在酒店休息室的沙发上半躺。
小夏给他送来的牛肉面和粥已经冷掉了,饶是四小时体力消耗,也没有什么胃口,热闹之后是无尽的空虚。
本来这个点,应该在庆功宴上喝个尽兴的。
可惜他酒量不行,再加上连日奔波致使免疫力下降,才喝两杯就起了一身的疹,不得不提前退场。
几个小时前,降落在舞台上的一刹那,他的目光就急不可耐地探向留票区域。
他认出许舒,许舒旁边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那个爬墙的粉丝真的是翻脸无情。
失望犹如凝冰的沼泽,蔓延过全身,无声地吞没头顶。
他费劲心力申请了几个月才下来烟花燃放许可证,只为纪念一下那一年,在除夕街头的偶遇。
兴许那烟火,只有他一个人还记着。
想着这些,陆野沿着沙发靠背慢慢往下滑,大字型仰躺,百无聊赖地“啧”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点开林栖的主页,果然空空如也。
就连简介都改成了《富士山下》的另一句歌词——
“我绝不罕有,往街里绕过一周,便化为乌有。”
陆野盯着文字愣了几秒,空寂的休息室大厅,一声叹息绕梁回响,最后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她音乐平台的账号倒是一连更新了五首新歌,发布时间就在一个小时以前。
词曲,编曲,演唱都是她自己,大概是这些年的全部心血。
那首最初的demo也终于有了名字——
《最后一封情书》。
陆野对名字有些纳闷,让耳机贴着耳朵,点开播放键,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这首歌全篇都在暗示她对另一个人隐秘的向往之情,称之为情书并不为过,但是最后一句歌词,她改了。
“蝴蝶飞过沧海,那头没有等待。”
几乎叹息的气声,娓娓道来。
直到尾声堙灭,耳旁久久无声,陆野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发呆,雕刻繁复的顶灯发射出冷炽的白光。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首歌最初的名字,叫作《崇拜》。
人哪有不变的?良久后,他想。
我那爬墙的粉丝,真是杀人不见血。
这多平常!
就像是学生时代的挚友,因毕业而各奔东西,各自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爱好,和新的世界观,感情自然也会淡去。
更何况他们连朋友也不能算是。
药效发作,骤起一阵晕眩。
休息室的门被大力推开,猛得砸在墙上,打断了陆野的思绪。
他摘下耳机,见爆炸卷拎着尚未喝完的白酒跌跌撞撞跑进来。
“哥,跟你说,说个事,好消息!”
陆野难掩嫌弃地觑了他一眼,勉强坐起,避开扑面而来的酒气,挪到沙发的另一侧。
“怎么?庆功宴结束了?”
“不是,才没那么快呢,”爆炸卷带着几分醉意,歪歪斜斜往沙发上一靠,迫不及待地说,“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他决定入伙了!还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唔。”陆野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将虎哥叫来,让他尽快跟爆炸卷的富豪老爸约时间。
爆炸卷激动不已地挥舞酒瓶,“哥,跟着你真的没话说,小弟我深耕歌坛这么长时间,这回真的要起飞了!”
小夏赶忙过来阻拦,生怕他伤到陆野。
陆野淡淡地附和:“没问题的,只要有风,猪都可以起飞。”
“说的对!”爆炸卷发酒疯似的吼道,全然没意识到陆野说他是猪这件事。
他是标准的富二代,父亲旗下有好几家投资公司,投资眼光精准,赚得盆满钵满,就是不太会养儿子。
儿子非要搞音乐,他爸就送他出国读了两年,上的是最高级的音乐学府。回来听到儿子写的第一首歌,心脏病差点没被气出来。
爆炸卷却自认才华盖世,只是没遇到伯乐。
他不顾父亲反对,坚持要走这条路。没有家里的扶持,自然走得稀烂。
没想到这一年,他真的遇到了自己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