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雨蹲去他旁边,“怎么来这么早?”
“正好没事。”他转头打量她片刻,“今天没带鱼竿?”
罗泽雨摇头,忽又疑问道:“你不是不相信下面有东西吗?”
“你指什么东西?”
“外星……生物。”
何相安笑了。罗泽雨发现他牙齿长得很整齐,怪不得笑起来好看。她有虎牙,罗蕙总说她笑起来显得傻,罗泽雨不认,牙齐的人那么多,虎牙更有个性。
“我先问你,”何相安看向她,“你是真的相信河底有外星生物,还是觉得地球生物不能解释你遇到的事?”
罗泽雨想了想他的问题——除了老师,镇上很少有人说话需要她费力琢磨。“你说的这两种有什么区别?”
何相安也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罗泽雨耸肩,“我家有个租客,北京来的,背包客。他一路从南边上来,说只有砾山镇最热。”
“宛市最近最高气温也就三十度。”
“你说,用地球的科学来解释,为什么偏偏砾山镇热?地理书上说,离赤道越近,气温越高。地底有火山?没有。”罗泽雨自问自答道。
气候学是一门庞大的学科,何相安自知学识不够,没有贸然作答。眼看天边晚霞开始徐徐变色,他问她:“你的超能力,回家还有效吗?”
“没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也许是因为人太多,太乱——”说着说着,罗泽雨脑中倏地出现一道直觉,“可能……超能力只在水潭附近有效。”
两人目光一同落在河面,感受河水升温的热度。
“能听到广播了吗?”何相安问。
罗泽雨扭头看他,打算先从听他的大脑开始。“你现在随便想个事情。”
何相安想了想,眼前慢慢浮现昨天晚上卡住的几何题,求余弦值那道,半晌没等到她的回复,禁不住问:“收到吗?”
罗泽雨面露茫然,“还没,你再想想。”
何相安照做。
罗泽雨脑中还是空白一片,她只看出随着等待时间拉长,何相安渐渐要不相信她,可那是他眼睛里的内容,她仍然读不进他的大脑。
一段沉默后,罗泽雨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跳进了河里。
没等何相安多做反应,她从水里探出头,道:“我想起来,昨天我好像下了水,我试试看,是不是先下水,小河才放广播。”
她遽然入水的行为已经令何相安惊愕,再听她的补充解释,心里瞬时对这个人有了不同的认识。眼看夕阳下沉,何相安直觉觉得水里不安全,换了副严肃的神情,道:“还是别在水里待太久,虽然不知道河底具体有什么,不排除底下有放射性物质。”
“什么放射性物质?”
“矿物?我的推论未必准确。”
“砾山人一直用砾河水,至少用了几千年。如果下面有放射性矿物质,镇上人早该发现了。”顺着他的推论,罗泽雨想到说:“比起放射性矿物质,外星陨石可能性还大一点。”
“不管是矿物还是陨石,平时不危险,高温或许会导致它产生危险。”何相安催促道,“总之你快上来。”
罗泽雨没法反驳他的推论,想了想,嘻嘻笑道:“其实水里很暖和。”
“……”
上了岸,坐在何相安旁边,罗泽雨骤然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件白 T 恤,映出内衣的颜色。她有些不自在。
何相安并未察觉,视线在西边晚霞和河水之间来回转动,只关心一件事:“现在能听到广播吗?”
罗泽雨回神,专心集中注意力,隔了片刻,她眼一亮,道:“你好无聊。”
这评价听得何相安莫名其妙,皱着眉看她,“你说什么?”
罗泽雨弓起膝盖,环抱住上半身。“你不是在想数学题吗?”
“生效了?”
罗泽雨点头,“看来真的需要下水,广播也都需要调频吧。”
“昨天我也下了水。”何相安提醒道。
“对哦。”
何相安想了想,“听老人说,一到高温天,镇上就会出现疯子。”
罗泽雨想到罗蕙,镇上人最近传言她得了疯病。“你想说什么?”
“极端天气会影响人的情绪,这很正常。”这是母亲的说法,何相安认同。“往年夏天,镇上人喜欢来砾河玩水,如果不是气温高得离谱,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假设镇上人遭遇和你一样的经历,突然能接收到其他人大脑的声音,未必会和你一样科学看待这件事,所以,这或许是疯子传闻的来源。”
不愧是脑子里随时带着数学题的优等生,罗泽雨被他的推理打动。“这些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昨天你也下了水,却不能像我一样拥有超能力。你要不要再试试下水?”
何相安心里想这么做,但是没动。
“你担心下面有辐射,怕自己变成疯子。”罗泽雨道破他的犹豫。
何相安没否认,对此并不觉得丢脸。“谨慎点,没什么错。”
罗泽雨看向夕阳,它被山群吞走了半个身子,依旧红艳,近乎妖异。“昨天救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谨慎?”
何相安愣了几秒,“不一样,救人是本能。”
罗泽雨摇头,“救人不是本能,救人是好人才有的本能。”
何相安没接话,心底悄悄涌动着什么,莫可名状。他记得她的童年往事,她在河里溺过水,甚至就是眼前的水域,越联想,他越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怕。
“不是不怕,只是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罗泽雨立刻回答道,“那年镇上疯子多,大家不敢出门。我出事,有人跑去通知我爸妈,但没人知道是谁救的我,即使我被救上来,放在岸边,镇上人仍然怕我,说我被水鬼缠过,不敢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