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傍晚,罗泽雨带了一身泥回家,蒋艳秋拉着水管,一边帮她冲泥,一边把三楼定下来租客的消息告诉她。
罗蕙真把空房租出去,听说租客还是个独自开车来南方旅游的北方人,梅兰香和罗工全都没有异议。晚饭做好,梅兰香让罗蕙去喊新租客吃便饭。
罗泽雨上楼时,碰上罗蕙从三楼下来,脸上带着些许失望,冲家里喊:“出门了,不在。”
“小金就出门了?”梅兰香问。
“小金是谁?”罗泽雨问。
“就楼上那个租客。”罗蕙道。
姐妹俩前后脚进门,饭桌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两荤两素,菜色异常隆重。罗泽雨道:“怎么做这么多菜?”
罗家厨房和客厅、阳台一径联通,靠推拉门阻隔,梅兰香这会儿正在擦煤气灶,道:“人家小金初来乍到,让他尝尝砾山家常菜。”
罗泽雨当场为蒋艳秋鸣不平:“蒋大姐都没来我们家吃过饭。”
梅兰香擦灶的动作停了片刻,道:“不一样,小金是外地人。”
“首都北京人。”罗蕙强调道。“蒋大姐做饭比妈做的好吃多了,用得着来咱们家吃吗?”
三楼租客叫金既成,住进罗家的第二天下午,罗泽雨才见到他。
当是时,罗泽雨在后院捣鼓鱼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问:“要去钓鱼?”
罗泽雨扭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穿着背心运动裤,嘴里叼着烟,看上去刚洗完头,头发湿的,往后撸着,露个光洁饱满的脑袋,确实像罗蕙说的,长得比砾山男人洋气。“你是金既成吗?”她问他。
没防备被一个小姑娘喊大名,金既成愣了愣,笑着点头,随即朝她走过去。
罗泽雨继续摆弄鱼竿,蒋大姐的老公熊子良用铁丝帮她做了鱼钩,铁丝头太粗,钩不上肉丁。
金既成拎起半截鱼竿打量,道:“你用织毛衣的毛线当鱼线,还带颜色,我打赌,你一定钓不上鱼。”
“我不钓鱼。”
“钓小龙虾?”金既成道,“我看你们这里的饭馆,都有小龙虾。”
“不钓小龙虾。”答完话,罗泽雨拧起眉头,看向金既成嘴里叼着的烟。
“不好意思。”金既成转瞬露出抱歉神情,随即将烟丢在脚下,踩灭。“不钓鱼,不钓虾,你钓什么?”
镇上人抽烟,根本不会顾及罗泽雨,金既成踩掉烟头的动作引起罗泽雨好感,问:“为什么毛线钓不上鱼?”
“鱼类对色彩很敏感,非得是透明鱼线,否则它们不会咬钩。”
罗泽雨戳肉的动作停下来,“你是不是懂很多?”
金既成失笑,忽又遽收起笑容,高大的身子蹲在罗泽雨旁边,沿着镇上道路分布,左右探看了一圈,道:“你们这儿,一直这么热吗?”
“大人说今年最热。”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六月底开始。”
“平均气温大概多少?”
“摄氏三十八度往上。”
金既成默了默,“乡镇没有气象局,也没有电视台,宛市天气预报不会专门报砾山,你怎么知道气温多少?”
“县里交通广播会报。”
见她对答如流,金既成有些意外,砾山镇气温反常现象,他先后问过小卖部老板娘,也问过房东家大女儿,都答得一派囫囵。金既成对小姑娘生出几分好奇,“你上初中还是高中?”
“九月开学,升高二。”
这时,一阵香风拂过,罗蕙的声音响在两人身后:“你们蹲在这里聊什么?”
罗泽雨回头,罗蕙穿一条鲜艳的红裙子,头发明显刚吹过,搭放在左肩,涂了口红,身上香香的,像香港电影里的女明星。罗泽雨看她有些陌生。
罗蕙将头发掠到耳后,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柔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妹妹到金既成,“不好意思,金先生,让你久等了,我们去祠堂吧。”
金既成站起身,头一歪,向罗蕙做了个“请”的姿势。
罗蕙露出个娇俏的笑容,又掠了一遍头发,踩着高跟鞋朝前走去。
罗泽雨蹲在原地,突然感到头上一重,等她扭头去看,金既成已经手插裤袋,趿着拖鞋转身了。
生物课上讲,繁殖季节,雄孔雀尾了吸引雌孔雀的注意力,获得交配机会,会通过开屏来展示羽毛和尾羽。眼看金既成和罗蕙的背影消失在主街尽头,罗泽雨忽然意识到,金既成是她见到的,第一个能让罗蕙开屏的男人。
听了北京人建议,罗泽雨在家翻箱倒柜找起透明鱼线来,结果罗家自然是没有。
下楼到艳秋小卖部,碰上熊子良在搬货。熊子良一向沉默寡言,很少主动和罗家人说话,唯独对罗泽雨,碰上了,会搭句话,偶尔还会露出不合年纪的天真笑脸。罗泽雨喊他熊姐夫,一些罗家人认为不着四六的事,她习惯找他帮忙。
果然,告诉姐夫自己需要怎样的鱼线后,熊子良很快为罗泽雨找到一圈透明线。找完鱼线,熊子良又替她重新做了个精巧的鱼钩,钩尖锐利,可以直接穿上肉。
熊子良一边穿肉一边叮嘱道:“小妹钓鱼,不可以去水深的地方。”
罗泽雨低下头撒谎:“不去。”
熊子良想了想,还是道:“那个水最深的潭子,有邪气的。”
“我知道。”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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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油饼摊偶遇过何相安,罗泽雨怎么也不肯再陪罗蕙排队。
罗蕙这几天心情好,对妹妹分外和颜悦色,交代罗泽雨先去豆浆店等,油饼她自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