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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203)

季陶然见白樘脸色不大对:“白叔叔……你可还好?”

白樘忙稳住心神,暗中调息了一番,方道:“无妨。”因又看向清辉,望着他清明的眸色,终于说道:“是有一样古怪。”

原来自从杨主事案发之后,白樘一面儿细看当初鸳鸯杀卷宗,一面儿叫人详查杨主事为人,家中平日交际的各色人等,事无巨细。

同时拘了杨主事周围几户人家,审问当日可看见可疑人等出入。

众人均答复说并不曾见可疑人等出没,而杨主事为人也并无什么异常,早起卯时二刻去吏部,下午申正三刻返回,除这两地外,并不去别处,十分规律。

严大淼验过两具尸首,判断被害时间是当夜在寅时左右;同都是被虐之后才杀死的,不过除了一件儿不大一样:当年鸳鸯杀都是先杀男子,再杀妇人,可是据袁大淼查验判定,杨家血案,竟是杨夫人先死,然后才是杨主事死。

清辉问道:“那方才这家里,如何竟有三具尸首?”

白樘道:“这次是一户商贾人家,名唤王大,同样是夫妻两个,另外一名是死者之母,据现场看来,是不知怎地惊动了老人,故而起来查看……大抵是看见了现场惨状,活生生吓死了。”

白樘说到这里,便拧眉沉叹一声。

清辉跟季陶然面面相觑,清辉禁不住又道:“父亲,如今尸首已经不在,可否许儿子进去看一眼?”

白樘见他仍是如此请求,心中转念,便一点头,回首叫了巽风来,吩咐了两句。

正此刻还未贴封,巽风便引着两人入内,这商贾所住的院落自然比杨主事家中院落更小了几分,清辉四处打量,同季陶然一步步走到门边儿,还未进门,就见门槛上蹭着一道血痕,他凝眸再看,却见乃是泥土地,因来往的公差太多,早就脚印凌乱,依稀还能看见有星星血痕,却都干了。

季陶然早嗅到那刺鼻的血腥气,忙掏出帕子掩住口鼻,才要推门入内,又见门扇上有些血迹斑斑,清辉略看了会儿,才定睛看向屋里。

只见堂屋之中,地上有数个血脚印凌乱,又有大片血痕蹭擦过的痕迹,季陶然扭了扭头,避开那些血泊,小心翼翼地踏足,回头对清辉道:“你且站下。”

终于来到里屋,入眼先见帘子上极大的一团血渍,像是被人用血手扯了一把似的,季陶然无法上前,思来想去,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来,轻轻挑开。

谁知猛然见了眼前情形,顿时身子一抽,忙转身急急退后,又怕踩到地上,便狼狈跳窜着退出。

清辉见他如此,便道:“我去看一眼。”

季陶然知道他受不了这个,忙拦住,自个儿硬着头皮回到屋里,勉强再看。

却见里屋逼仄,只一张椅子醒目地放在当前,正对着靠窗的炕上,椅子早就面目全非,竟被血染透,那炕上炕下,也似被血水洗过一样,连墙壁跟窗纸上都溅的刺眼。

虽然无法亲眼看见尸首在此的情形,却已经能想象出来,目光从椅子上扫过,依稀可以看见那王大被绑缚在上头,再看炕上,从窗户跟墙壁上血溅方向,仿佛能瞧见其妻所躺的位置,目光从地上一寸寸扫过,又看身旁那沾血的帘子,终于抽身跑了出来,掩口欲吐。

清辉忙过来给他抚背,因问巽风:“先前杨主事家里,地上可也留下这许多脚印了么?”

巽风摇头:除了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有些仓皇之外,其他赶到的公差们都知道小心避忌,自然不至于留下这许多血脚印。

而今日发现现场之人,正是王大的邻居,据他供认,一进门便看到王母倒在里屋门口,地上又一滩血,他便连门也不曾进,立刻就出来叫人报公差了。

清辉道:“如何今儿留了这许多?”

巽风本神情肃然,眼神阴沉,听清辉问了这两句,眼中才透出几分明色,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四爷方才看过,也曾这样说起,一来或许是被王母撞破,真凶仓皇逃离现场,如此的话必然有目击之人;二来,若不是王母撞破,那就是还有第五个人来过现场,只要找到那人,兴许就能找到线索。”

清辉点头:“是。”

巽风忽地问道:“小公子先前是去世子府了么?”

清辉道:“嗯,正是从那儿来的。”

巽风道:“可看见凤哥儿了?她、她还好么?”

清辉道:“你也知道崔姑娘在世子府了么?”

巽风叹怅:“先前我本想去崔侯府护着凤哥儿,四爷……说我不合适,后来因为世子执意……”

季陶然干呕了会儿,终于平复,咬牙切齿道:“若是捉拿到这凶手,必要将他千刀万剐才是。”

巽风便不言语,清辉仍对巽风道:“哥哥放心,崔姑娘很好。我跟陶然方才都见过了。”

巽风感他竟知自己心意,忙行礼谢过。

次日,经过连夜审讯王大亲朋四邻,果然有所斩获。

因案发在深夜,正是睡梦沉酣之时,多半的人都推说不知,更纷纷道:“先前王大去外地,我们都还不知他回家来了呢。”

白樘看出端倪,因问那最先发现案发现场的邻居:“你一大早儿就去找王大,可是有事?”

那邻居李小二正是跟王大对门而居的:“只因……因小人看王大许久不曾回家来了,见他回来,故而过去跟他说话……”

白樘道:“清早儿赶去说话?且方才问起众人,都说不知王大昨儿回来了,你如何知?”

李二便透出几分心虚之意:“小人昨晚上……无意中看了一眼,才知道的……”

白樘叱道:“这许多人都没看见,只你看见了?且方才本官问你,你如何隐瞒不肯说?”

李某自觉失言,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白樘道:“此案涉及三条人命,你仍躲躲闪闪,难道命案跟你相关?”

李二哪里经得住这个,忙磕头:“大人饶命,不是小人不说,只是有些不真切,委实是……昨夜小人醒来,因上茅厕,无意中听见他家里有两声支吾叫唤,小人只以为,是王大回来了……就回去睡了……后来越想越觉着不对,因早上就去查看究竟,果然便发现出了事……小人着实是清白的。平日杀只鸡都手颤,哪里敢做那等事?”

白樘道:“说清楚些,是几时听见的声响。”

李某道:“是寅时……大约是寅时左右。”

白樘道:“你如何记得如此清楚?”

李某道:“因后来睡下不一会儿就醒了……推测是寅时。”

白樘看看过堂名册,扫了一眼其他在场众人,目光如炬,忽道:“王婆,你可有话说?”

那王婆子正在眼睛乱梭,忽地被点到名,吓了一跳,忙低下头去:“民妇、没……”

白樘冷笑:“好一帮刁民!你们都是四邻,出了人命官司,一概要担责的,如今不思仔细供认,反而个个心怀鬼胎,难道是觉着刑部大堂不会用刑么?”

两边儿公差顿喝“威武”,水火棍点地,一阵催命似的乱响。

众人战栗不已,齐齐伏地,其中两个便怼那王婆子:“还不跟大人说实话呢!别连累我们好人。”

王婆乱抖,颤声供认道:“回大人,其实是、是……王大因经年在外跑商,不常回家,这李二时常往王家去,不知怎么,就跟那王家妇人勾搭起来,两下里有些不清不楚,民妇暗中看见过几次……因觉着跟着案子不相干,就并没说,不是故意隐瞒。”

其他众人都跟着附和:“我们都听过风声,只是没亲眼见过。”

那李某闻听,面如土色,委顿在地。

白樘听了,不由微蹙眉头:看样子果然李小二跟那王家妇人是有奸情的,可历来“鸳鸯杀”所杀的,都是些名副其实的恩爱夫妻……这却又是怎么说?难道这回竟看走了眼不成?

第119章

庭前的含笑开的正好,甜香郁郁馥馥,随风不时透入室内,醺人欲醉。

一只雀儿似被花香所引,抓在花枝子上,垂头啄那花心,叨了两下儿,忽地见廊下来了一人,便匆匆忙忙“哨”地飞走了。

小丫头灵雨捧着托盘,里头五彩盖盅盛着新熬好的姜汤,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道:“不然你先睡会儿,是不是今儿起太早,又拉着逛那半天,累着了?快歇会儿养养神。”

灵雨自然听出这是世子的声音,只不过难以想象罢了。

世子素来对人,不是冷言冷语,就是高声大气,何曾有这种近似温柔哄劝的声调儿?纵然是对王妃,也只是寻常的母子应答,不曾做的如此。

灵雨脚下一顿,不知该不该这会子进去,先前她也听说了,世子新收了一个书童,年纪虽然不大,但生得俊秀好看非常,比女孩儿还貌美三分,且世子甚是宠爱,才来第一日,就带着进进出出,片刻不离身儿,显然十分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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