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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216)

四个人在酒楼里吃了饭,季陶然因说:“前日有一份文书没找见,我今儿再去碰碰运气。”

清辉道:“不然我们直接去刑部罢了。”

季陶然道:“刑部的东西虽全,只是未必肯让我们去看。”

阿泽道:“有什么难为的,那还不是四爷一句话的事儿?”

季陶然笑道:“可不正是因为白叔叔么?他又哪里肯把那些机密给我们这些人看?除非是刑部正经当差的罢了。”

涉及白樘,连阿泽也不好多嘴。

清辉却道:“就如你所说,去碰碰运气也好。这几日父亲越发不着家,以他素来的行事作风,我觉着他定是查到了什么。”

季陶然闻言,不免心动,阿泽因近来一直跟着清辉,也正想着回刑部看一眼,当下众人一拍即合。

当下乘车来至刑部,往内而行之时,廊下有一人走了出来,垂着头仿佛出神,正是方才路上见过的卢离。

季陶然见是他,先紧走几步,笑道:“小卢?”

卢离抬头,忙行礼:“季公子。”

季陶然问道:“方才在路上见了你,也没顾上说话,你如何独自一个在这儿呢?”

卢离道:“白侍郎传了我们几人过来问话,他们先问完都走了,我是最后一个,便落了单。”

季陶然好奇道:“叫你们来问什么话?”

卢离有些迟疑,旋即小声儿道:“正是为了先前连环杀人案的事……”

季陶然心中一动:“是么?都有什么?”

卢离道:“季公子对这个感兴趣么?这个……说起来十分可怕,白大人就问我们,到的时候现场是如何的、有没有发现可疑情形……之类的。”

季陶然看着卢离的样子,便道:“把你叫了来,莫非你当时也在现场?”

卢离点了点头。

正在这会儿,白清辉等人走了过来,正好听见两人对话,清辉便问道:“你果然也在么?”

卢离微睁双眸,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季陶然道:“这是白侍郎的公子,你先前没见过么?他叫清辉。”

卢离方又低下头道:“依稀见过几次。”又回答清辉:“是,我当时也在。”

清辉问道:“是两件案子的都在?”

卢离迟疑,又点头:“是。”

清辉忽然想起上次去王家案发之地时候,曾见几个捕快忍不住在外吐的死去活来,便问道:“我听说现场惨不忍睹,好多人都吐了,可是如此?”

季陶然见他忽地说的这样,便扫了他一眼。

卢离沉默片刻,道:“是……有些怪吓人的。”说着闭上双眼,仿佛又想到那可怕情形一样。

季陶然也想起他在王家所见那血池一样的卧室,心有戚戚然,便道:“何止怪吓人,简直人间地狱一般。我都差点儿没忍住呢。”

清辉忽地看着卢离问:“你可也像是季陶然这般么?”

卢离呆了呆:“什么?”

清辉道:“你可也没忍住吐了么?”

卢离摇了摇头:“我并没有。”

季陶然虽觉得清辉问的过于详细,有些古怪,却也很同情卢离,便道:“看你的样子,莫不是吓得直接晕了过去呢?自然更顾不上别的了。”

卢离这才笑了笑,也并没有回答。

清辉看看他两人,淡淡地说道:“我们先入内去了。”

当下带着阿泽跟蒋勋两人,果然先走一步。

季陶然本要跟上,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又问:“对了,你娘好些了么?”

卢离微笑道:“好多了,娘问我哪里来的银子,听说是季公子给的,很是感激呢,又说公子好心。她每天在家里念佛,求佛祖庇佑公子长命百岁。”

季陶然笑道:“这不算什么。”

因怕耽误他的事儿,正要告别,不妨卢离道:“公子也在查那连环杀人的案子么?”

季陶然道:“咦,你看出来了?”

卢离道:“我听府衙里,他们私下都在猜测。”

季陶然原本暗自行事,并未大张旗鼓,不料仍走漏风声,一时只是笑道:“不愧是府衙,瞒不过人的。”

卢离却又小心翼翼般道:“这案子如此可怕,公子还是不要沾手的好呢。”

季陶然见他有些担忧之色,心里承情:“知道了,我会自己小心的,再者说,瞧那杀手杀的只是成对儿夫妻,我可还未婚配呢。”

卢离听了这话,便也笑了。

作别了卢离,季陶然便往内而去,却见清辉三人再廊下等候。

清辉见他走了过来,便问:“你跟那卢离很熟悉么?”

季陶然道:“不怎地熟络,如何?”

清辉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道:“他身上有股血腥气。”

季陶然吓了一跳:“说什么?我怎么没闻出来?”一怔之下,又问阿泽跟蒋勋:“你们可闻到了?”

阿泽摇头,蒋勋迟疑地看了清辉一眼,才也缓缓摇头。

季陶然道:“看见了?”

清辉也不反驳,仍往内去。

季陶然跟上来,笑道:“好端端地什么血腥气呢?其实小卢有些可怜的,是个苦孩子,你大概不知道,他其实是养子,养父亲原来也是刑部的捕头,后来因为一案出了事,前两年又亡故了,家里有个寡母,身子又不好,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平日里吃汤吃药的,全靠他里里外外地照料养活呢,委实的良善孝顺。”

阿泽道:“这样也算是难得的了。”

清辉并不做声。

季陶然聒噪了会子,眼见要到白樘的公房了,才忙噤声。

话说在世子府中,赵黼因勉强装了两日的“伤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其实在季陶然来探望他那日,云鬟便有些猜到他是假装的了,却并不说破,只再不肯来安抚他。赵黼见状,知道露了马脚,才讪讪地爬起身来,云鬟也不曾奚落他,只一切如常而已。

这天,日色晴好,碧空如洗,静王爷忽地派了人来,请赵黼过府饮宴。

云鬟本不肯随他去,谁知赵黼执意如此,只得从命。

吃了中饭,虽然跟静王相处甚欢,但赵黼因怕云鬟不自在,便早早儿地要告辞。

静王爷十分爱惜他,便挽着手送出来,又说:“以后切莫再闹出那种事来了,有多少法子解决不了,非要动刀动枪的呢?圣上虽然喜欢你,可皇族子弟如此……总是不像话的。”

静王只大赵黼七岁,生得姿容秀美,气质高贵,谈吐文雅,正是皇室贵胄风范。

赵黼对他的话倒是很听,便说:“四叔放心,我都记住了。”

静王也并不多言,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云鬟,见她始终安安静静地垂首侍立,便道:“你的书童倒一表斯文,书童既然这样相应,你近来可也有好生看书?”

赵黼哑然,继而笑道:“有,每天挑灯夜读,没瞧我眼圈儿都黑了么?”

静王又拍了他一把,似笑非笑:“行了,你去吧,别紧着胡闹就成。”

当下才出府,乘车返回。

赵黼原本习惯骑马,只因跟云鬟同乘,便宁肯舍弃马儿,只在车上窝着。

如此车行到路口之时,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嬉笑吵嚷,竟是说什么:“什么狗屁高手,我看是一等脓包才是。”

赵黼听到“高手”两个字,有些忍不住,举手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却见在墙角边上,有几个地痞无赖模样的,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地奚落着。

赵黼见只是地痞殴斗,不以为意,才要放下帘子,却听云鬟道:“等等。”歪头往外看去。

赵黼问道:“做什么?你爱看这个?”

云鬟不理他,只盯着墙边那人,忽然道:“是前些日恒王府的雷侍卫。”

赵黼一怔,这才复又看去:却见那被围在中间的人,身影被遮挡的七七八八不说,且头发散乱,又因蹲在地上,抱着头,狼狈的就如一个叫花子般……哪里能认出来?

正疑惑,目光一动,看见那人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在地上,手腕上裹着一条看不出颜色来的布条。

赵黼跟雷扬交手过的,若说不认得他的脸,却也能认出这只手,当下皱皱眉道:“他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却又听那几个闲汉笑道:“这会子怎么不似先前一样趾高气扬了?乖的跟龟孙子一样。”

另一个道:“想让我们饶了你,就学那狗儿叫两声。”

雷扬只是委顿着不动,赵黼心里不悦,也不愿再看,便把帘子一撂。

忽然听云鬟道:“世子……”

赵黼闻声便转过头来,盯着云鬟:“做什么?”

云鬟轻声道:“他是因为世子才变成这样儿的。”

赵黼瞪了她半晌,才笑道:“可知我一听你用那种腔调叫我,就必然是有所求的?只是他既然跟了赵涛那个不成器的,如今无用了被扔出来,也是活该他的命,谁又让他不知死活,胆敢对六爷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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