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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298)

将这二十几个人都问完话后,也着实耗费了一番时候力气。

白清辉问话之时,云鬟便也站在旁边。问完了最后一个,白清辉休息片刻,喝了半盏茶,将跟前儿主簿所录又翻了几眼,便推了一张纸出来。

云鬟会意,上前接过,低头看时,却是两个名字。

但却并不在方才问话之人名单中。

云鬟心中一想,已经明白了,便道:“知县大人,你所记录的这两个名字,是方才有几人供说跟冯杜两人交情之时,口中无意中说出来的。不知单独记了出来是为什么?”

白清辉见她果然记得清楚,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道:“那么,你可记得供出这两个名字的都有谁?”

云鬟略一想,便果然说了五个名字出来,白清辉看着手上那本名单册子,正好是他打过标记的五人,一丝儿不差。

白清辉笑了笑,道:“你这份能耐,天底下可谓无出其二。”

云鬟道:“算不得什么。”又问:“莫非大人觉着这两个人,跟此案有关?既然有关,如何徐捕头并未列在册子上?”

白清辉道:“你既然记得那五人是谁,也该记得他们的供词,他们五个人,两人跟冯朗交情深厚些,其他三个,却是杜远士的好友。然而他们说及跟冯杜两人相处之时,便都随口带出这两个名字来,可见这两个人,也跟冯杜两人认识。”

手指在案板上轻轻一敲,白清辉又说:“至于为什么没有列上,这个就要问徐捕头了,或许徐捕头觉着他们毫无嫌疑,或者……”

白清辉停口,又叫了一名捕快上来,道:“今日来的人中,有一名叫罗添的,派人暗中仔细跟着。”

那捕快面露诧异之色,白清辉道:“怎么?”

捕快道:“回老爷,这罗添,是咱们徐捕头相交的人……”

白清辉道:“我自然知道,这名单也是我命徐捕头交上来的,他自然明白是为公事。你也只公事公办,不许遗漏错失,不然本县便要追究你的责任。”

捕快这才答应着去了。

云鬟问道:“大人因何特别留意罗添?”方才她陪着看了许久,虽记得罗添此人的形容相貌,谈吐举止等,可却不明为何白清辉单独点出他来。

白清辉道:“他之目光闪烁,跟当日徐捕头的神情有些类似。”

云鬟闻听,复仔细回想。

当时白清辉问:“你同冯朗,杜远士素来的交情如何?”

罗添道:“起先众人年纪小时,尚相处甚好,后来渐渐都大了,便各自分散,冯朗离开了本地,已是很久不相见了。”

当时他是微微带笑说了这番话的,看着似十分淡然镇定,可是现在想想,被叫来问话的众人都隐隐透着惶恐之意,提起冯杜两人的死,也都惴惴忐忑。

当时云鬟还觉着罗添此人跟其他人不同,多半是年纪大些阅历多些的缘故,如今被白清辉点破,才觉异样之处。

主簿亦退下,白清辉淡淡一笑,对云鬟道:“徐捕头本是我可用的第一人,如今却如此欺上瞒下。幸而这县衙里还有你,不然的话,我岂非是什么也看不见做不成了?”

云鬟道:“徐捕头生性虽不羁,向来却还顶用,这次不知为何,只怕真如大人先前所说,徐捕头跟此案也有关联。”

白清辉道:“不知你派去跟踪那人有何所得。”

因想了一想,便又叫了六名捕快上来,同样吩咐道:“速去将卢逾,张小左依次请来县衙。”顿了顿,又道:“许他们会面,不许他们交谈。带来衙门后,分开安置。”

一刻钟后,最先被请了来的是张小左,也是一位青年公子,衣冠楚楚,看着教养极好,而后便是卢逾,两人都看见彼此,却来不及交谈,便给捕快分房间带入。

先问过卢逾,此人口风甚紧,天生一股警觉防范,不论白清辉问他什么,要么说时间太久不记得了,要么说不清楚,仿佛知道白清辉奈何他不得,十分油滑狡黠。

白清辉却也不急不愠,传命带他下去,又叫张小左上堂。

白清辉道:“你可听说近来冯朗、杜远士被杀之事?”

张小左闻言,垂下头去。

白清辉道:“本县问话,如何不答?”

张小左方点头:“是听说了。”略微迟疑,又道:“说来,那日我去吊祭冯朗。还跟杜远士说过几句话呢。他并未乘车,我原本还想送他,他却执意不肯,只说要自个儿走走,倘若我果然拉他上车,只怕就避过这劫了。”说到这里,眼圈不由微红。

白清辉道:“你们说了什么话?”

张小左道:“只说……冯兄年纪轻轻,委实可怜可叹等,并无别的。”

白清辉道:“原来如此,那当时罗添可也去过?”

张小左神色微变,继而摇头:“他并未去过。”

白清辉道:“这是为何?”

张小左犹豫了会儿,道:“他们两个素来不太和睦……罗大哥、咳……他们很久前因什么争执过,详细如何我便不清楚了。”

白清辉道:“既然罗添跟冯朗有过龃龉,是不是他怀恨杀人?”

张小左一愣,继而摇头道:“不至于,断不至于如此。”

白清辉道:“你说你不明白他们争执的详细,如何竟这样肯定?”

张小左面上掠过一丝不安之色,旋即道:“毕竟、毕竟大伙儿曾是极好的。再怎么口角争执、也不至于就到杀人的地步……”

白清辉道:“那么……昔日那场争执,都有谁人在场?”

张小左睁大双眼,却不答话。

白清辉脸色略微缓和:“杜远士自然是在的?”

张小左喉头一动,点头说是。

白清辉拿起手上一张供词,仿佛看了一会儿似的,瞥着他道:“据卢逾……嗯,卢逾也在对么?”

张小左听了这两个名字,脸色泛白,目光看向白清辉手上的那张纸,犹豫着又点头,却已经无法出声了。

白清辉将供词放下,抬眸道:“本县的徐捕头,大概也在其中罢?”

张小左脸色发白,更不能言。

白清辉一按惊堂木,道:“你既然知道这几个人都在现场,又确信他们不会引争执而杀人,难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执?可见你隐瞒不实!当着本县的面儿,还不从实招来!”

张小左浑身发抖,眼珠乱动。

白清辉道:“方才已有人招认了那桩恶事,是本县看你衣冠楚楚,才存爱惜之心,想你坦白从宽罢了,若你仍冥顽不灵,就不必怪本县无情了。”

方才白清辉作势拿着那张“供词”其实自然是先头随意录供的一张纸,可他言辞举止中,却透出一种误导之意,让张小左误以为方才那会子卢逾已经招了,这才不敢咬死不认。

如今听白清辉又口口声声说及那“恶事”,张小左脸色颓然,举手捂着脸道:“我、我也不敢瞒着大人……实在是,这件事已经……已经过去许久,我们没想会再翻出来。”

五年前的一个夏日,徐沉舟,罗添,卢逾,张小左,冯朗,杜远士六个人,都是翩翩少年,家世又都极好,便气味相投,时常聚在一块儿,斗鸡走犬,无所不为。

这一日,六人出城,去郊外野游,及至中午,便把带来的酒水都喝光了。

六个都有些醉意,便在那树荫底下乘凉假寐。

谁知过了片刻,从树林中忽然传出极清脆的笑声,继而又有些低低细语的响动,竟仿佛是有女子的声音。

这六个人中,冯朗是最好事的,当即爬起身来,醉醺醺入内查看情形。

半晌冯朗猫着腰儿回来,低低笑着,又指树林子里,因对其他五个人道:“你们都别睡得死猪一样了,快进去看好的!”

众人都不理会,以为他是诓骗呢,冯朗道:“光天化日,一对儿狗男女在做那等事呢,你们再不去,就完事儿了!”

这一起子都是些好事之徒,又都血气方刚的,听闻有此等野合之事,顿时睡困之意全无,便跳起身来,随着他悄悄地入内查看情形。

渐渐地摸到了那林子里,果然见前方树叶掩映,有一对儿少年少女靠在一起,十分亲密似的,在喁喁喃喃地说话。

那女孩子十分娇羞,只顾低着头躲避,那少年便凑过去,在她樱唇上轻啄。

众人见状,心跳加速,越发血脉偾张。

那罗添是个最好色的,顿时眼睛都通红了,连连咽下口水。

看了会儿,罗添便喃喃道:“真是淫贱……既然如此那就休怪……”竟按捺不住,拨开树枝冲了过去。

那一对儿小鸳鸯听见动静,又见一个男子发疯似的冲出来,吓得色变,少年忙抱紧了女孩儿,道:“你做什么?”话音刚落,就见罗添身后又走出几个人来,竟都比他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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