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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395)

赵黼今日前来,本有些忐忑之意,因也不知结果如何,谁知竟得了这么一句,顿时似眼前豁然开朗,当下顺势将云鬟抱入怀中,道:“哎哟!可终于是我的了。”

两人一个悲怒忧闷,一个欢天喜地,倒果然是“此之砒霜,彼之蜜糖”了。

话说赵黼正高兴时,却听见外头隐隐有吵嚷之声响起,有人大声道:“瞎说,我是不信的,若说小谢没资格铨选,我们这些人哪配进吏部的门。”

又有的道:“柯兄,我亲打听过的,吏部的人说了,的确是因为一件事儿,革了他的名儿,连铨选也不能够了,不然如何我们都不曾看见他回去呢?”

赵黼听了这两句,一愣回头:“他们说的什么?怎么是革除名了?”

云鬟低低道:“不用提了。横竖已成定局。”

赵黼还要再问,就听见底下又有人嚷道:“小谢?小谢……”原来是柯宪,还未进门便大叫两声。

因不见云鬟回答,便回头说道:“这事儿十分蹊跷,只怕是有些隐情,不管论资质还是能耐,小谢都在我等之上,先前文试还好好的,如今武试连参选都不让,我第一个不服!”

旁边耿飚劝道:“你的急脾气又犯了,你不服又能如何?这是吏部的官儿老爷们做的决定,难道你能去闹?”

柯宪道:“横竖有理走遍天下,若吏部做的不公,我自然也要闹。”

忽地有人道:“话不能这样说,吏部的大人们既然作出这种决定,必然有理有据,我们只问问谢典史究竟是个什么原因就知道了。”

赵黼回头看着云鬟,眼中大有狐疑之意,便上前一步问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吏部为何革除你的名儿?”

忽地见云鬟低着头,眼睛微红之态,赵黼想起方才那一地的书,又回想她的神色种种,不由眯起双眸。

云鬟忍了泪,低声道:“世子不必问了。”

赵黼冷哼道:“怕什么?你说明白,若真的不公,我替你讨回公道就是了。”

云鬟诧异看他,赵黼话一出口,忽然有些后悔,忙又陪笑说道:“不过倘若你不屑回去,自然更好,咱们痛快回云州可好?”

云鬟便不言语了。

此刻楼底下,又有常管事跟几个会馆的主事人来到,只因先头赵黼来了,——他是个不羁如风的性子,哪里耐烦等门上报,早不见了踪影。

那门上的人也不认得是谁,只听他打听谢凤住处,忙随后报知楼里之人。

常管事等匆匆赶来,忽然见许多参与铨选之人都涌进了锦华阁,忙抢上前拦住:“怎么都围在这里?”

柯宪道:“吏部的人办事不公,无端除了小谢的名儿,我们都不服,过来问问是何原因。”

常管事道:“罢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横竖吏部已经下了决定了,铨选也都过了,是再难更改的,问了又如何,徒增小谢的难堪罢了。”

柯宪道:“什么难堪?小谢的品行,难道大家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不配铨选,我们越发该各自回乡的了。”

忽地有人道:“我看常管事说的倒是有理,只怕果然有我们不知道的缺漏不足之处呢,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柯宪道:“你是什么意思?”

那人道:“是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听说柯大哥先前也跟小谢不对付,还对他百般挑剔看不上眼,后来同他搅在一块儿后,却好的要穿一条裤子似的,却不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因为他的确有本事呢?”

这说话之人,却是后来上京的,也有几分恃才傲物,且柯宪“考验”云鬟的时候,他也并不在场。

自打进京,会馆里的人但凡提起谢典史,都是满脸崇敬,且说必中的,这人心里就不服,听闻云鬟被除名,心里暗暗称愿,这会儿见柯宪始终维护云鬟,不免就有些歪声邪气出来。

不等柯宪说,这人又满面鄙夷,道:“索性跟你们说明白了,我曾打听吏部的侍从,据他们说,曾听闻那位钱主事说什么‘狂浪轻浮,不配为推官’等话,这几句,说的自然是谢典史的私德了,所以劝你们还是别去贸然打听人家私隐,免得更漏出不好的来。”

耿飚等大惊失色,常管事等几个人也面面相觑,先前听闻此事后,他们也曾暗中派人去打探原因,却问不出详细,只门外伺候的书吏们听见只言片语,却果然跟此人说的大同小异。

京城内官场上的水本就极深,也是他们这些人都不敢淌的,是以虽然心里替云鬟惋惜,却也讳莫如深,不敢插嘴。

柯宪却并不信,便冲上前揪着道:“再敢胡说!”竟要动手。众人忙拉扯住。

且说此刻小楼之上,赵黼原先还一心想拉云鬟回世子府去,管他吏部如何,铨选如何呢,横竖这个结果是很称他的愿,巴不得就赶紧把人抱回去了事。

谁知越听底下人说,越是皱眉,最后连“狂浪轻浮”都出来了,又联想云鬟先头对他也曾说过“不配为推官”等话,当时他还不知,此刻回味,可见必然是那什么钱主事说的了。

赵黼不由冷笑,回头见云鬟沉默垂眸,才明白她先前的心情。

云鬟在会稽为典史,赵黼好歹也暗中跟了一个月,她的为人行事,他虽然自觉“看不惯”,但平心而论,却是无可挑剔。

而进京路上,她每日必刻苦用功,不肯懈怠,他也是看在眼里。

虽然百般不肯承认,但对赵黼而言,心底深处却也知道,崔云鬟虽是个女子,但论起资质能耐,以及品格行事等,担任那劳什子的什么推官,也足是绰绰有余。

如今,却给人说什么“轻浮狂浪”,着实叫他十分不爽。

可知他素来最怨念的便是云鬟的无情无趣,倒不知这四个字是从何而来,什么意思了。

底下众人仍在喧闹,赵黼攥着云鬟的手腕,拉着往外。

那众人正鼓噪撕扯,忽然齐齐仰头,鸦雀无声。

却见楼上有两个人现身,其中一个,自然是“谢凤”无疑,但另一个,身着银白色江崖海水团花纹的麒麟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显然是皇室之人。

虽生得俊美非凡,气质高贵,偏又英气煞气并重,竟叫人不敢直视。

常管事跟会馆内的几个主事之人到底是常在京内行走、人面儿极广的,赵黼进京数次,他们隐约也曾目睹过此人风采,此刻见了,齐齐大惊,不知是谁先叫了声“是世子殿下”,顿时都反应过来。

柯宪见云鬟露面,本正要问,猛地听见这句,又仔细端量赵黼片刻,蓦地醒悟过来:若非是那个传说中南征北战的少年将军,又有谁有这份叫人打心里慑服的气质?

一时之间,在场的几十人众都屏息静气,齐齐拱手作揖,口称:“参见世子殿下。”

赵黼也不理会,只拉着云鬟下了楼。

众人见他径直走来,忙向着两边让开。

赵黼欲行又止步,目光扫过眼前众人,冷道:“方才是谁说,谢典史私德如何?”

那人早就心虚,此刻双股战战,汗出如浆。

赵黼瞥着:“再敢背后嚼舌,就让你无舌可嚼。”

那人颤声道:“小人……再不敢了。”

赵黼目不斜视,握着云鬟手腕,出门而去。

背后“噗通”一声,却是那人再站不住,跌倒在地,其他众人也不敢去搀扶,目送赵黼去了良久,仍是呆呆痴痴地站着。

眼见将出了会馆,赵黼仍无止住之意,云鬟只得问:“世子,你做什么?”

赵黼冷道:“这钱主事是个什么东西?敢那样说你?他若给个正经理由,我反而拍手称快,这样瞎说八道,如何能饶得了他?我去问问到底是为什么。他若说不出来,别说是他,连吏部也打的稀烂!”

第246章

云鬟见赵黼发狠,只得说道:“世子不必如此,这件事,的确是有正经理由。”

赵黼回头,这才止步:“是什么理由?你倒是说说我听呢。”

云鬟心知他是个言出必践的,若不解释,只怕他果然去吏部胡闹。

当即不再迟疑,就把事情的原因经过,略同他说了一遍。

赵黼听罢,大为意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竟是为了此事。

一时皱眉说:“这个跟你什么相干,当时在大街上隋超拦住,本来也是我硬拉你出去的,算起来,第一是隋超太过固执,第二是我……如何都算在你的头上?”

却不等云鬟回答,点头叹道:“我知道了,必然是他们看隋超是兵部的人,且是苦主,不便诘责。他们又不敢来惹我,就只能拿你出头了。不妨事,依旧过去找他们说个明白。”

赵黼说完,又要前行。

谁知此刻,云鬟却已经冷静下来,因停步说道:“世子。”

赵黼道:“又怎么了?你不必怕,有我在呢。”

云鬟定睛看了他片刻:“我并不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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