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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434)

因此杜颖只顾往英梓锦林华平日里得罪的人头上去想。

一直到徐晓也死了,杜颖嗅到了大不祥的气息。

先前他还玩笑,说接下来便是“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没想到果然徐晓先行一步。

杜颖急来徐府暗中打听,又从徐太尉的口中得知那蝴蝶之事,当下再无疑问——若是江湖人寻仇,又怎会按照这首诗上的情形一一布置杀来?

故而杜颖得知此事后,思忖再三,便寻到郭府。

郭司空老年得子,发妻因此早亡,他又无意续弦,虽有两个妾室,只是应景儿罢了。

自打郭毅死后,郭司空性情越发懒怠,素日相交的人也一一疏远,而司空府一日比一日冷清。

渐渐地,一个妾室也郁郁病故,另一个倒还妥当,在府内端茶送水地伺候,就算近来郭司空的身子越发病弱,也仍是不离不弃。

杜颖见到郭司空的时候,却有些诧异,老头儿看着面容枯槁憔悴,只是双眼竟然极为明亮,且衣冠楚楚,整洁端然。

而且郭司空的反应,竟像是早知道杜颖会来到一样,丝毫不惊,端坐在厅上,在杜颖进门之时,那双眼睛便落在他脸上,一眼不眨地盯着。

杜颖原本是个心狠冷血之人,见了这般明锐眼神,竟心头一颤。

只得先向前行礼,还未开口。郭司空先说道:“你终于来了。”

这淡淡地一声,却宛如惊雷。

就仿佛最杜颖初听说了徐晓的死讯时候,浑身毛骨悚然。

杜颖对上郭司空的目光,缓缓落座:“老世翁,是在等我?”

郭司空笑道:“老朽不仅在等你,而且知道你的来意。”

杜颖蹙眉:“哦?我的来意又是如何?”

郭司空眼神淡然:“你是想问,英梓锦,林华,徐晓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对么?”

杜颖深吸一口气,却又发不出声来,他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几乎就立刻夺路而逃。

因近来这诡异之事,杜颖出门之时自也带了几个侍卫之人,然而却料不到郭司空这样快就揭了底牌——他既然这样问,自然是说那三个人的死是跟他相关了,他既然敢承认,那岂不是还要继续杀人灭口?

杜颖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侍卫们冲进来,郭司空却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

杜颖见他仍是端坐未动,便止步道:“他们三人,果然是你杀死的?可是……”

郭司空一笑:“可是老朽身弱多病,又哪里能杀死那许多人,且用那样巧妙的法子呢?”

杜颖目光闪烁:“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郭司空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杜颖不解:“你说什么?”

郭司空道:“你有一个月的时间,把昔日我毅儿之死的真相公告天下,另外,我要你披麻带索,从郭府门口,一步一拜,到我毅儿的坟上。向他致歉请罪。”

杜颖死死地盯着他,闻言嘴角一牵,似笑又止,喝道:“你、你疯了么!”

郭司空道:“这么说,你不肯?”

杜颖咬了咬牙,冷笑道:“郭毅是自己死的,又跟我何干?凭什么要我……笑话!而且……”

——而且,如今他已经知道是郭司空暗中行事,难道还用怕这冢中枯骨似的老人?

郭司空漠然看着他,道:“你要活命的话,最好及早决定。”

杜颖见他这般,想到已经有三人死在他手上,又见厅内并无旁人,不由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郭司空领口,狰面狞语地说:“老东西,你算什么……你……”

郭司空被他一把提起,浑然无惧,反而笑道:“怎么,你怕了?”

此刻有人从后转出来,叫道:“老爷!”便扑过来。

杜颖见是个女子,知道是郭府妾室,当下将郭司空放开,盯着他后退两步,才转身出门。

迈出门槛之时,身后兀自听到郭司空的声音:“记住,一个月!”

第273章

刑部的人上门之时,杜颖正对邱以明说了相见郭司空的事儿,只是隐去了郭司空要求他披麻戴孝一节。

杜颖冷哼道:“想那老泥鳅,又能翻出什么大浪?先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今都知道是他了,又何须怕他分毫?如今你我商议一番,如何把他供出去,让官府将他拿下,判他个凌迟处死,抄家败名,方解我心头之恨。”

邱以明心头七上八下:“原来果然是郭司空,他必然知道了郭毅之死的真相,所以才弄出这许多事来……可若是昔日的内情闹出去,我们岂不是也……”

杜颖喝道:“什么真相,又什么内情的!真相不过就是他自己体力不支,落水身亡罢了。哪里还有别的,这老儿自己胡思乱想,又丧心病狂地杀人,这才是真。”

邱以明点点头,又道:“如今此案已经归了刑部,听说那侍郎大人是个最严明公正的,若是知道了郭司空杀人,必然饶不了他。”

杜颖道:“正是如此。”

两人正合谋该如何去出首,外头便报说刑部有人来到。

杜颖不知刑部来意,听催的急,只得出门,临行对邱以明道:“回头跟吴玉说声,且叫他不必慌张,此事即将解决。”

当下叫门上备马,便同刑部来人一径而去。

飞马过中街的时候,因路边有一滩水,那马蹄一脚踩进去,不免泥水四溅,把旁边一个行人的衣裳污了半边。

那人吓了一跳,继而骂道:“眼瞎了怎地?这么急着赶去投胎不成?”

杜颖从来只横别人的,哪里吃别人横他,何况如今他遇上此事,闻听这话,怎会不刺心?

顿时勒住马儿回头,却见是个青衣少年,正低头撩着那溅了溺水的衣摆。

杜颖转马回来,冷着脸,一鞭子便打了过去!

那刑部之人要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只听到马蹄声响,见他回来,兀自骂道:“你想怎么样?”却没想到杜颖竟不由分说动了手!

眼见便要吃亏,少年惊呼一声,本能地抱住头。

间不容发之时,他身边一人却猛然探手,竟堪堪将那马鞭一把攥住,同时顺势将少年护入怀中。

一气呵成之下,才抬头看向杜颖:“这位兄台,何必动怒!”

杜颖转开目光,见这位竟是个武官打扮,面容清秀,英武非凡,依稀有几分眼熟。

正打量中,那刑部差人上前,一惊下马,抱拳道:“蒋爷如何在这儿,先前不是在部里么?”

原来这人,竟是蒋勋,怀中抱着的,却是张可繁。

杜颖见刑部之人对蒋勋如此恭敬,心中震动,才忙缓和了面色,此刻也想了起来,便道:“原来是蒋爷,我一时眼拙,没看出来。”

蒋勋道:“无妨,没有大碍便是了。”当下放开手。

杜颖将马鞭收回,翻身下马。

先前因猝不及防,张可繁不免被吓住了,此刻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便骂道:“什么没有大碍?你是什么东西!动手就要打人,若不是蒋大哥护着,我已经受伤了!你担待得起吗?”

杜颖此刻才细看,却见可繁生得面嫩聪灵,声音又清脆,不由诧异。

再定睛看去,依稀见一只耳朵上有耳洞,另一只上贴着块小膏药。

杜颖也算是个风月场中的熟手,当下便看出端倪,便一笑道:“原本是我一时冲动了,这位小兄弟是?”

张可繁见他目光晃动看着自己,心里不喜,又想到此人方才那副凶狠模样,便啐道:“呸,贼头狗脸的!跟你说?没得污了我的名儿!”拉着蒋勋,转身就走了。

杜颖在背后望了片刻,暗中咬了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这才重新上马,又到刑部。

入内相见白樘,杜颖恭敬行了礼,便道:“不知侍郎大人传唤我,有何要事?”

白樘面色淡淡地,不见喜怒,道:“确有一件事,是郭司空大人先前来刑部,告杜公子为首的数人,谋害了公子郭毅。”

杜颖听到“郭司空”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听完这话,大吃一惊:“什么?”

白樘又道:“郭司空言说,先前众人所认定的郭毅溺亡,其实并非意外,而是人为谋害,行凶者正是杜公子为首的几人。”

杜颖又惊又怒,道:“一派胡言……”

话音刚落,对上白樘的眼神,忙又躬身道:“侍郎大人且恕罪,我不过是一时激愤才失言了,只是……这郭司空,是老朽糊涂了不成?竟说出这般没体统的话来。”

白樘道:“既然如此说,你是否认了?”

杜颖道:“这是自然,郭毅明明是自溺身亡,跟他人无干,何况我们七人从来情同手足,又怎会行什么谋害之举呢。请大人明鉴。”

白樘点点头道:“本官正是因为难以分辨真假,毕竟此事过去甚久,暂时又无任何凭证,故而传你来问一问。你可再当着我的面儿,把那日的情形一一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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