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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435)

杜颖听他如此口吻,只得细想,道:“事情过去这么久,有些未免也记得不真切。”勉强又说了一回。

旁边自有人记录了。白樘看了眼,道:“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话向本官说明?”

杜颖正在心底盘算此事,不料郭司空竟“恶人先告状”。

先前他还跟邱以明商议如何出首,如今听白樘问,正中下怀,因此他便露出愁苦之色,道:“我不知该不该说。”

白樘道:“这是刑部,一切以查明真相为要,但凡有利于真相水落石出的,但说无妨。”

杜颖方行礼称是,又道:“其实原本,小侄也曾听说一些风声,说是郭司空此人,不知为何好像误解了郭毅之死,所以对我等颇为仇视。前日我便往郭府,本是想跟郭司空说明旧情,让他释怀之意,不料,郭司空竟然说……”

白樘道:“他说什么?”

杜颖道:“他竟然同我说,英梓锦,林华,徐晓三人都是被他所杀,他还限我于一个月内给郭毅披麻戴孝,跪到坟头,不然、也要取小侄的性命了。”说着,便又挤出两滴泪来。

白樘皱眉道:“此话你可信么?”

杜颖一怔,旋即道:“本来,我是不信的……”

白樘道:“不错,你先前说,郭司空是年老体虚,未免有些糊涂,想来当日看见你,也是癔症发作,所以说了些胡言乱语。”

杜颖微睁双眼:“可是……”

白樘道:“可是什么?”

他虽是淡淡地坐在那里,通身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杜颖咽了口唾沫,道:“没、没什么,只是当时郭司空说这话的时候,样子有些吓人,小侄几乎就以为他当真了呢。”

白樘点了点头,道:“他因丧子之痛,自然就有些异于常人。只不过,倘若那三宗案子都是他所为,试问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先前他来刑部告你,才说了几句话,便咳嗽不止,晕了过去,如今还在里头歇息呢。这般身子,如何杀人?”

杜颖深吸了口气,有心再说两句,然侍郎都发话了,夫复何言。只得道:“果然如此就好了,唉,只盼郭司空解开心结,不要再贸然仇视我等了。”

白樘道:“只不过,杀害英梓锦,林华,徐晓的到底是何人,却是棘手之极。”

杜颖道:“是。”

白樘道:“凶手既然是按照那《锦瑟》诗杀人,且如今已经死了三个,按理说,剩下的还有五个,这郭毅自是第七个,故而本官不知的是,剩下那个是谁?”

杜颖见他知道的如此清晰,便忙道:“不瞒侍郎,这首诗只有我们七个人,第八人其实尚未找到,故而小侄……也不知这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意图了。”

又说了几句,白樘见问不出别的来,便道:“既然如此,你且自回。”

杜颖松了口气,缓缓后退,才欲转身离开,白樘忽地叫住他,慢慢问道:“郭司空所说,是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杜颖心又悬起:“是。”

白樘不做声,只望着杜颖,目光如刀。

杜颖想说话,却又生怕多说了一句,便有一句的错,因此几度迟疑,竟仍不敢开口。然而沉默对峙之中,却渐渐觉有些寒意层层袭来。

这一刻虽然身在刑部厅堂,却仿佛又回到那日的太平河中,隐隐有狂风巨浪,呼啸如鬼哭,而也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冰冷苍白,却十分有力,纷纷地拉着他的双腿,想把他拽到那不见天日的窒息黑暗所在。

几乎站立不稳,正浑身发抖,耳畔听到白樘道:“你去吧。”

杜颖如蒙大赦般,忙后退出门。

眼见杜颖去了,白樘回头,拿起桌上方才所录的供词,端详了会儿,又唤了一名书吏来,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书吏抽身而去。

如此,不觉又过了数日。

这几日,云鬟也已经从刑部搬到了外间,果然柯宪并未空口说白话,他所说的这院子,甚是雅致干净,虽然并不大,可也有两重明堂,十几座房屋,虽不如可园精致,也不似素贤山庄阔朗,然而在京中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是难得的很了。

云鬟本来抱着看看的心思,谁知一看便喜欢了,价格又且合适的很,当下便决定搬来,又叫人往世子府送了信儿,就把阿喜阿留跟晓晴一块儿叫了来。

柯宪又给她找了两个可靠的婆子,负责做些粗活之类,并一个老成门公,厨子却竟是赵黼送的。

云鬟原先担心自己搬出刑部的最大一则,是怕赵黼趁机来罗唣,谁知他除了送了个厨子跟一个负责看门守院的随侍外,竟一次也没来过。

云鬟暗觉纳罕,还是晓晴私底下对她说:“因近来年下了事多,军中跟镇抚司都有许多杂事,宫中的防范也自加强,所以世子竟每日都忙到晚间才回府内呢。不过,王爷倒是夸他总算出息了。”

晓晴先前因无法跟着云鬟,每天惆怅忧虑,如今总算又出来了,便喜欢的无可不可,说到最后,便笑了起来。

云鬟闻听,却也喜欢。

而住在外头,果然便比在刑部要便宜受用许多。

柯宪因住在左近,每日去刑部,就也过来招呼,两人便骑马同去。

两人在刑部中,仍是看些各地送来的出觉案册,渐渐地也习以为常,也算见识了更多形形色色的案件罢了。

不觉过了半月,已经进了腊月。

天儿越发的冷了起来,每日早晚,风如刀割似的,云鬟便改乘坐马车,先前还邀柯宪一块儿同乘,谁知柯宪只说:“我惯了骑马,不耐烦坐车。”竟然不肯。

每日仍是冻得眼鼻发红,到了部里要跺着脚烤半日火才得缓和。

这日因是休沐,云鬟难得清闲,晚间洗了澡,早上也不必早起,正自在安睡,却听得外头有人道:“世子!”

云鬟正睡得香甜,蓦地听了这声,比最厉害的号令还管用,刷地便坐了起来。

才抓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就听得房门“吱呀”一声,云鬟暗暗叫苦,只忙又倒下,把被子拉起来,假装睡着。

耳畔听晓晴低低道:“世子,主子还没醒呢。”

赵黼道:“我有个妙法,立刻就能让她醒来,你信不信?”

晓晴正诧异,赵黼走到床边,低头凑近,望着那有些泛红的耳坠,便低低说了句什么。

才说完,云鬟已经又坐了起来,垂着眼皮道:“世子请出去,我要更衣了。”

赵黼道:“这法子真是百试百灵。啧啧。”果然转身出了外间儿。

晓晴又惊又笑,忙进内伺候,半晌穿戴妥当出来,却见赵黼正自在喝茶。

云鬟问道:“世子如何这会儿来了?”半个多月没见他,眼前的人,似熟悉,似陌生。

赵黼瞥她一眼,道:“你忘了?先前你应允崔侯爷要去他府内吃酒的,前几日他催了我两回,还说知道你新进刑部,不敢贸然去扰,知道我们关系匪浅,故而托我转告你,让得闲便去府里呢。今儿你不是休沐么?正好我也有空儿,就去吃他一场可也。”

云鬟不想他竟是为此事而来,怔忪片刻,有些忐忑。赵黼觑着她道:“怎么了?不敢?”

云鬟道:“我……”

赵黼道:“你皇帝都能见得,区区一个侯爷罢了,怕他怎地。”

当下便出了府内,乘车往崔侯府去,赵黼抱着双臂坐在对面儿,看了她半晌,忽然说道:“我听说前两日,有人去刑部缠你来着?”

云鬟抬头道:“你说的可是张家姑娘?”

赵黼笑道:“你认出她来了?我就知道她迟早晚闯祸。怎么样,她是不是甚为’可烦’?”

云鬟一时失笑,却道:“并没有,张姑娘甚是烂漫可爱,令人……羡慕。”

第274章

其实在那回张可繁前往刑部之后,可繁不死心,又曾再度找过云鬟。

只不过因怕撞见白樘,她并未进门。

这一次,却也是蒋勋陪同。

云鬟见到他两人的时候,正张可繁拉着蒋勋的衣袖,低低问道:“他是不是长得比我好看?”

蒋勋笑道:“谢推府自生得出色,只是大家都是男子,如何竟比相貌?”

可繁皱着眉,白着眼看蒋勋,依稀不忿。

蒋勋见她不快,便哄道:“你何必只管来找谢推府呢?世子对他只是惜才而已,你瞧,近来他入了刑部之后,世子就不曾来寻过了。”

可繁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嘟囔道:“那你说我们谁比较好看。”

张可繁自负美貌,如今竟连一个“男人”都比不上,心中便憋着一口气,又想起当初蒋勋初见“谢凤”时候目瞪口呆之态,——她自不知蒋勋看直了眼是因为觉着“谢凤”有些眼熟,因此心里越发不平。

蒋勋无法,只得说道:“论理说他比较好看些。”

可繁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勋,才要发作起来,蒋勋又道:“然而天底下只有一个繁弟,却是谁也比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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