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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22)

赵黼去后,云鬟却久久再不能睡,被他混闹了一场,帐子里仿佛都有他留下的气息,格外明显。

本想叫晓晴起来,撒两把甜香冲一冲,又怕反而让她疑心,只得暗自忍着罢了。

又想到他方才做出的那些光景,竟让她也想起前世……越发睡不着了。

云鬟本自性淡,偏偏遇上赵黼那样火性的人,被他厮缠了一世,所留下的尽是可惧可畏。

想到将来终有一日无法避过,心也都乱了,昔日今朝,种种都涌到眼前。

辗转反侧之时,忽地复想起一个人来。

那就是沈舒窈。

虽然今生赵黼拒娶沈舒窈,可是……没来由沈舒窈竟会嫁给静王。

以沈相的眼神,自然是看好静王的,故而前世才把嫡亲的沈妙英嫁过去。

如何今生静王妃却变成了沈舒窈?

云鬟不觉凝神:沈相不至于变了眼神,沈妙英跟静王也并无变动,思来想去,变化的只沈舒窈一人。

故而此事的契机,多半便是因赵黼拒婚开始,沈舒窈嫁不成赵黼,故而才归了静王。

先前云鬟虽一直跟沈舒窈都淡淡地,但心底却也是知道她的。

正如赵黼先前所言:这些京内贵女,每个人有一万个心机,是她所不能比的。

沈妙英虽也聪慧,但跟沈舒窈相比,却也差上许多。

倘若沈舒窈从中行事,以她的能耐,左右沈妙英的亲事,亦可有之。

云鬟思来想去,不觉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本是想压下跟赵黼的种种,但一想到沈舒窈跟静王爷,心中却又仿佛有光影闪烁,隔着一层薄薄地花帘纸,希微晃动。

如此又过数日,越发近年下了,再过个三五天,衙门歇工,各放年休。

柯宪的身子也已恢复,每日同云鬟来回刑部,同理公事。

而在年休之前,刑部之中,也接连发生了几件大大小小的事。

第一件头等大事,便是白樘从刑部侍郎,被正式擢升为尚书,这本是众望所归、也都心照不宣的,但当旨意真正下来那一日,刑部上下仍是欢天喜地了一番,这在通常都是肃然清寒的部里却是极少见。

在这件大事之下的另一件小事,却是跟云鬟相关的,却竟是升为正六品的刑部主事,却是补了先前齐主事的缺。

至于这第三件事,则是周天水从外地回来了,因许久不见,自然更有一番喜欢情形。

此日,云鬟把几份案册递给书吏,抬头时候,忽地见一人立在门口,着一身军服,眼神锐利,下颌的胡茬,透着微青之色,正是张振。

云鬟起身道:“张都司何时来到?”

张振打量着她:“才来,你可在忙么?”

张振是斥候出身,眼神何其厉害,纵然被人打量对云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可被这样的人照面儿细看,仍是不自在的很。

云鬟便道:“尚可。都司可是有事?”

张振进门来,四处打量了会儿,落座道:“无事,只是来看看你,听闻你高升了,还未当面相贺过呢。”

云鬟离他有一丈之遥,陪站着道:“多谢。”

张振见她无喜无怒,面色如水,气质清冷,却有种雌雄莫辨之意,若非他亲眼所见,又向来相信自己的心性眼力,必然会当那一日陪赵黼去将军府的“丫头”,是他错看的呢。

第347章

张振心底啧惊思量,忽地又想起另一事,便道:“向来并没得空问谢主事,上回在街头遭遇那饕餮一节,谢主事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制住了那凶兽的?此事我一直记在心里,排遣不得。请务求为我解惑。”

云鬟待不同他细说,又恐张振始终惦记此事,越发不得清静,因说道:“是因为有一次,我曾见那兽走出来,也听见了那觱篥声,故而暗中学会了,当时其实也并未有把握,只是试一试,侥幸奏效罢了。”

其实这段时间里,张振也从别处打听过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才自相信。

张振点头笑道:“这觱篥我是知道的,西域各国里曾有此调,我朝却鲜少听闻,只是……谢推府只听闻一次便即刻记住了,又能自己学得十足相似,真乃奇才,匪夷所思。怪道我又听闻,昔日曾在圣上跟前儿独立恢复那山河地理图,起初我还只是疑心他们夸大呢。”

云鬟道:“误打误撞罢了,委实不值一提。”

张振见她始终冷冷清清,一笑起身,竟徐步走到身前,才又说道:“先前因为舍妹之事,我心里恼怒,无意曾几乎伤了主事大人,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云鬟道:“已是过去之事,且也早得了料理,都司也不必放在心上。”

张振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生恐你因此仇恨了我。”

云鬟道:“不敢。”

张振点点头,他毕竟身量高大,垂眼看去之时,只见眼前之人秀眉微扬,长睫静默,更见眉目如画。

因站得近,隐约嗅到身上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并不似是香粉香袋等物,反像是天生天然。

人虽在跟前,却似真似幻般地,张振竟一时竟失了言语。

沉默之中,云鬟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沉声道:“都司可是要去么?”

张振方道:“啊,是该去了。就不扰谢主事,改日得闲,必会亲临府上拜会。”

云鬟眉峰微动,道:“多蒙不弃,随时恭候罢了。”

张振一笑,又瞥过去,见她静默立于门首,玉立亭然,无惧无忧。

且说张振离开房中,往外而行。

才走片刻,便见前方有两人站在一处,不知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正是巽风,同他说话那个,面容清秀,身量中等,张振却并不认得是周天水。

巽风跟周天水两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人物,张振才一现身,便都知道了,不约而同地停了口。

张振见他们两个脸色郑重,仿佛是在说什么要紧的事,见他来了,却有些戒备之意。

他却只做不知的,自顾自到了跟前儿。

巽风做了个揖:“张都司如何在此?”

张振道:“来探望谢主事。”

巽风眸色微动:“可是有事?”

张振道:“没什么,只过来打个招呼罢了。”拱手一笑,向着周天水一点头,便自去了。

张振去后,巽风沉吟未语,周天水却道:“怎么兵部的人来找小谢?”

巽风道:“不知道他是何意。”

周天水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有名的斥候教官,眼力是最不错的,只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倒要提醒提醒小谢。”

巽风也有此忧虑,见她主动这般说,正合心意。

此刻左右无人,巽风便又对周天水道:“你方才所说,果然是真……没别的法子了么?”

周天水道:“我在滇南求守了这许久,何况我又不是别人,若真能想出法子,难道还要瞒着?再者说,他们二老也是极想侍郎、尚书……”

巽风忽地咳嗽了声,周天水会意停口,回头却见角门处,是阿泽跟任浮生两个追追斗斗地极快奔来。

阿泽远远看见,便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还要特意避着人?”

周天水目光略恍惚,嘴角一挑,又跺脚道:“谁避着人了?只管瞎说,你过来!”

巽风却喝道:“你们又在乱跑什么?让人见了,成何体统?”

阿泽本要跟周天水说笑,见巽风满面肃然,却不敢开口了。

周天水怕他当真动怒,劝道:“横竖都快年休了,让他们高兴高兴也使得,不用只是这般。”说着,暗暗扯了扯巽风的衣袖。

巽风脸色缓和了几分,叮嘱说:“在外头闹便闹罢了,只别跑到里头去,留神给尚书看见。”

阿泽跟任浮生双双答应,又因他们知道周天水素来的心意,见他两个人私下里说话,生怕搅扰了,于是又飞快跑的不见。

目送两人身影离去,巽风眼中,那重重忧色又透出来。

周天水温声劝解道:“巽风哥哥,你别太忧心了,虽则暂且并无好法子,但是……兴许以后就想出来了,也未可知呢。”

巽风知她宽慰之意,便答应了,心中却仍是沉郁难解。

周天水暗暗打量,本还有些话要跟他说,只是如今却并不是个好时机,于是只好咽下。

且说张振离开了刑部,自转回兵部而去,心中却想:“很是古怪,那日他女装打扮,分明是个清秀出尘的绝代佳人,可如今扮作男装,又看不出什么格外蹊跷,难道此人可男可女不成?”

又想:“赵黼素来是那个心高气傲、目无下尘的脾气,对他竟是另眼相看,非比寻常,可是以赵黼的性子来说,绝不会对个男人这般亲近,所谓‘爱才’之说,别人或许能信,却如何瞒得过我?难道……这谢主事真是个女子,若如此,赵黼对他似猫儿见鱼般的姿态,才可解释。”

张振竟寻思了一路,过坊街的时候,正当年下热闹,街头上有商户舞狮子,放炮仗,许多百姓笑呵呵围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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