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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24)

因崔承是军中的人,军中之人出错,属于军纪军务一类,却是得归镇抚司处置,不必告知其他三法司。

这管事自然明白,又笑看云鬟道:“又多累了谢主事走了一遭儿了。这件事只怕不必刑部插手。”

云鬟着急之故,忘了此事,便和颜悦色道:“我同崔公子其实也是认得的,就算此事不归刑部管,我作为友人,也可探望的呢?”

崔印也道:“正是如此,谢大人是跟我一块儿来的。”

崔印原本是个好性儿的,不管见谁都是带笑,此刻挂心崔承心切,又见管事众人推搪,便带出几分不悦。

众人倒也不好拂逆,便道:“自然使得。”

便叫人领了两人往后而去,却在一座偏厅之中,见到了被软禁的崔承。

崔承见父亲跟云鬟进来,目光逡巡来去,先按照规矩行礼,道:“劳动谢大人,甚是惭愧。”云鬟微微摇头。

此刻外间仍有两名守卫,并几个尚武堂之人,聚在廊下,不知低语什么。

崔印上前拉住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吓死为父?那样火烧眉毛地派人前去,却又语焉不详……那邓校尉被误杀一案,不是跟你不相干的么,你为何又搅了进来?”

崔承道:“父亲不必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又看云鬟一眼,却见她站在旁边,面色沉静,神情安然。

崔承略觉宽心,踌躇一刻,低声道:“我、我怀疑邓校尉的死有疑。”

云鬟微微挑眉。

崔印呆了呆,道:“你、你在说什么,此事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么,不过是比武误伤罢了,多少人见证,又有什么异常了?”

崔承又看向云鬟反应,道:“我起先也并未察觉异样,可是,后来想想,邓大哥为人向来甚好,最是急公好义,两肋插刀的,他的性情虽然有些急,可是那天……不知为何竟忽然对董郎官发难,那许多行事,我越想越是不对。”

崔印喝道:“糊涂,只靠你的胡乱推测,是想怎么样?”

崔承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其实……照我看来,那董锥的武功,明明是在邓校尉之上,可是在比武之时,他却总是后退不敌……”

崔印道:“你又瞎说,你也知道邓大人性情有些急,必然是董郎官会做人,他自然要谦逊些,难道上来就要压邓大人一头?”

崔承叹了口气:“父亲,你是不信我了?”

崔印张了张口:“我不是不信你,毕竟此事无凭无据……对了,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却如何又把你关起来?”

崔承道:“我、我去找董郎官,本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内情的。谁知……”

崔印道:“谁知怎么样?”

崔承道:“因他在兵部,我便自去寻,本没十分恶意。有个兵部的仆从带着我去找他,不知怎地,竟然误入了军机阁……偏偏我因为防备,又带了腰刀……所以……”

崔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这军机阁乃是兵部大人商量军务的机要之地,寻常之人不得擅入,更不必提带着刀了,若无意外,带兵器擅闯军机阁,便是一个死罪。

连云鬟也在旁大为意外,怪不得方才尚武堂的人面色如此古怪。

崔承懊悔道:“我是一时失神,发现进去的时候,便忙抽身回来,谁知到底给人发现了……我知道大事不好,才转回尚武堂,兵部的人也追了来,就把我软禁在此了。”

这还是碍于崔承乃是侯门之子,若是个平常之人,此刻早就捆绑起来,解入大牢了。

崔印惊心之余,捶胸顿足道:“糊涂东西,明明无事,偏偏生出这天大的是非来,这可如何是好?”

崔承见他哀叹,便望着云鬟道:“你也觉着我的推测无理,是无事生非的么?但是……邓校尉素来待我甚好,我实不忍……”

忽听得外头有人道:“侯爷,谢大人,镇抚司来人了。”

崔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如焚。

云鬟回身道:“我们尚未说完,还请宽限些许。”

那管事道:“我们自然是无妨的,只是镇抚司的人等不得。”

正说了这句,便听外间有人朗朗而笑,道:“谁说等不得了?她就说一辈子也等得。”

第349章

还未见其人,先闻起声。

尚武堂众人忙躬身见礼,下一刻,是那人身形出现于门口,却见玉立长身,着一袭玄色朱绣的军服,身后垂着同色的毛里大氅,腰系金扣带,脚踩宫靴。

头上却是一顶罕见的墨玉冠,从头到脚如此庄重之色,却偏显出面若雪色,唇似涂朱,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不消说,这来人自然是赵黼了。

云鬟早在尚武堂之人说惊动镇抚司的时候,就想到了赵黼,只是万料不到,竟是他亲自而来。

崔印早上前见礼,道:“世子……”因碍于尚武堂众人也在场,不便格外寒暄亲近,只道:“犬子这件事,着实是有内情的,求世子明鉴。”

赵黼道:“侯爷不忙,我们虽然比不得刑部上下人人都三头六臂,可却也不是一帮酒囊饭袋,是非黑白,总也会辨个清清楚楚。”

他瞄一眼崔承,却又看向云鬟,道:“谢主事,我说这话,你别不受用啊,我实则对刑部各位是高山仰止的。”

云鬟拱手道:“下官不敢。”

赵黼笑了两声,便又左右一扫,轻描淡写道:“既然我们接手了,这儿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人带回镇抚司罢?终究要细细地审问才是。”

当然没有人敢说别的。身后两个士兵上来,便将崔承带了下去。

崔承见赵黼来了,心里反而越发安稳了,出门之前,便略微驻足,叮嘱崔印道:“父亲不必着急,横竖不会冤枉了孩儿,父亲回府,也不可对家中女眷们透露,若是不慎给众人知道,且多多安抚才是。”

崔印原本只是着急,蓦地听了这几句,反而有些悲从中来:“知道了。”

赵黼在旁又笑道:“这是做什么,又不是让你们生……”那“生离死别”四个字尚未说出,总算懂得及时停口。

跟尚武堂之人略说几句,交割完毕,赵黼便出门来。

崔印跟云鬟却早先等在外间,见他出来,崔印上前,作揖道:“世子!请万万周全犬子!”

赵黼道:“侯爷放心,不必多说,我心里是有数的。”

云鬟问道:“先前邓校尉被杀一案,可也是世子接手的么?”

赵黼咳嗽了声,手在鼻梁上按了一下。

云鬟便知道答案了,因问道:“不知是何人经手?”

赵黼道:“这种事自然是我手下的人料理。不过我听说已经完结了,昨儿有一份案册递了上去,我略看了几眼,倒也妥当,怎么又闹出事来?”

云鬟听他说的含糊,便知道他并没仔细看那案子,心中隐隐着急。

崔印忙道:“方才我问过承儿,据他说来,是被人误导,才进了军机阁的……委实不是成心。”可是崔承怀疑邓校尉之死有疑点,这个崔印却是不敢出口的。

毕竟赵黼也才说了:此案已经完结,倒也妥当……难道现在说出来,打他的嘴不成?

赵黼沉吟不语。

云鬟心中转念,道:“世子……倘若……倘若可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那案卷?”

赵黼唇角微挑,却偏皱眉道:“这个只怕使不得,你又不是我们这边儿的,你可是刑部的大人……我们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来着。”

他说这话之时,甚是语重心长,在崔印看来,似是一本正经在考量而已。

然而在云鬟听来,却察觉了他话语之下的揶揄之意。

云鬟只当一无所知,静静道:“我来此之事,尚书大人是知道的。”

赵黼仍是忧心忡忡,问道:“那谢大人去镇抚司,是不是也得跟尚书大人回禀一声?”

云鬟心中已经有些忍他不得,奈何崔印还在身边担惊受怕,崔承又被带了去……云鬟便道:“世子放心,不必回禀尚书。”

赵黼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怕尚书大人’不悦’,他若是不悦起来,那可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这一句“不悦”,本来是云鬟先前因晕厥之后醒来,怕白樘见她如此,便问说了那一句,不料他竟记在了心里,得闲就翻出来嚼口。

崔印在旁听着,有些插不进嘴去。

幸而赵黼还是个知道见好就收的,便对崔印道:“侯爷,你且放心,这话我只对你说罢了,咱们的交情……是从什么时候就有了的,承儿我看着更如亲弟弟一样,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崔印等了半天,终究等了这一句话,那心才亮堂起来,双眼发亮看着赵黼道:“世子!”伸手要握,却又见地方不对,便又垂手道:“既如此,我替承儿跟阖府上下都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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