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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75)

白樘道:“也罢,那你们私底下,可有什么互赠东西之类?”

吕陵起初还只眨眼,片刻,便忙低下头去:“这个、鸣远偶尔会带些糕点之物,我也常送他些时鲜果子之类……都是亲戚寻常之举而已。”

白樘道:“只有这些,并无什么特殊物品了?”

吕陵强笑:“不知大人……指的是什么?”

白樘道:“比如……兵器之类?”

吕陵喉头一动,待要说,又有些说不上来,白樘不等他细想,便道:“拿上来。”

有公差上前,手中托着木盘,里头却盛着一柄带血的匕首,只有男子的巴掌长短,刀刃薄且锋利,把儿上缠丝,尾端嵌一朵极小紫薇花。

吕陵看着,眼睁睁地便色变,忙又低下头去。

白樘道:“吕大人,可认得此物?”

吕陵讪讪,心中大乱,更加不敢说了。

白樘眸若寒潭,静静瞥着他,道:“第一次看见这凶器的时候,我便觉着有几分眼熟了。后来才想起来,曾经见过东宫内侍卫随身佩戴过。”

那次,因为皇太孙妃夜游一案,刑部插手。白樘因而又发现有辽人细作潜伏府中,故而用那法子诈出众细作,当时场景大乱,太子府的侍卫们纷纷出手,便是在那时候,白樘见到有侍卫从靴筒里拔出这匕首,近身交攻。

先前收了这凶器,因查明并非世子府所有,仓促间又无线索,正云鬟等人推论,提出了窦鸣远……又引出了太子府。

两处细微点交织,让白樘蓦然想起。

吕陵见点破端地,刹那屏息静气,心头窜动。

白樘道:“录事,你可认得此物,为何不答。”

吕陵答涩声道:“是,正如尚书所说,这个……是东宫太子近侍所用。”

胡少卿跟梁御史对视一眼,隐隐惊动。

白樘道:“大概你也猜到了,这个,就是那夜留在世子府书房,杀死了崔钰的那一把凶器。既然此物是太子府所有,试问竟如何出现在世子府内?吕大人,你可能为我们解惑?”

吕陵哪里敢认:“下官不知!委实不知道此事。”

白樘道:“你可知道,太子府的兵器的支取使用,是有严苛记载的,并无乱拿乱放之事,就算有多出来的,也必有去向……吕大人,你是要继续否认?还是要本官叫人上来对质,看看那多出来的一支匕首,被谁人领走的?”

吕陵再无法否认,无奈招供道:“尚书大人,不必费事。下官说就是了,的确,有一次鸣远跟我相见,我曾说圣上特许了一批新的兵器给东宫,因得了一把多的,便拿出来给他看,谁知他一看便喜欢上了,竟央了去。我着实不知……他后来又是做了什么。”

白樘道:“先前本官问你是不是有其他私物相赠,你还坚称没有。如今且好生想想,还有什么隐瞒不实的。比如……你跟窦鸣远相见,有没有提过什么特别之事?譬如世子府的血案相关?你若还不肯招认,等本官从窦鸣远口中审出来,你就是那刺杀的同谋,罪无可赦。”

吕陵听他字字沉重,几乎山似的压在身上,双股战战,膝头发软:“尚书大人且宽恕,下官说就是了。”

第390章

原来,吕陵因是太子府的人,自对太子忠心耿耿,而晏王上京,声威日盛,太子府内不免有些议论之声,吕陵也有些焦急不安。

偏顾詹士不知哪里打听了他跟窦鸣远有些亲戚相关,便私下里说道:“你得闲或可跟你那外甥亲近亲近,毕竟他们新上京,那世子又厉害的紧,咱们的人一时半会儿竟到不了身边儿,倘若有个现成能用的,于太子面前,也是一件奇功了。”

吕陵即刻明白顾詹士的意思,是想他去“策反”窦鸣远罢了。

只不过因吕陵知道窦鸣远的性情,生怕弄巧成拙,便有些不大敢贸然开口。

只彼此来往了几回后,眼看有些时机成熟,吕陵才隐约于话语中夹杂着透出这个意思。

不料窦鸣远闻听,便义正词严地道:“我跟舅舅虽然是亲戚,然而各为其主,自也各自效力。大丈夫岂能做那不忠不义、反复无信之举?何况世子御下严明,王爷又是个宽厚深恩的人,我纵然是万死,也不能做那背主无义的举止。”

因此竟严词拒绝了。

反把吕陵弄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儿,很过不去,私底下抱怨了两句,觉着窦鸣远不近人情、不识抬举,可却毕竟不便当面发作,且就罢了。

此后顾詹士再问,吕陵只说窦鸣远倔强执拗,“夏虫不可语冰”等话,就把此情撇下了。

白樘听到这里,目光盯着吕陵面上,却见他提起此事,兀自三分难堪三分微愠,显然所说是真。

吕陵叹息了声,又继续说道:“此后,我本来想就此作罢,也就算了,他仿佛也有意避嫌,就不大来见我了……谁知道有一天……”

吕陵回想那日,眼中也透出几分疑惑之色。

原来那天,窦鸣远忽地主动来找他,竟约他酒馆之中相见,说话中,便提起了近来甚嚣尘上的太子被皇帝见弃之事。

吕陵很是意外,起初还当他是来试探的,又怕似是先前一般碰一鼻子灰,便只含糊相答。

谁知彼此吃了两杯后,窦鸣远忽道:“舅舅上次说的话可还记得么?”

吕陵越发吃惊,支吾道:“怎地了?”

窦鸣远皱眉道:“近来我恍然想明白,太子毕竟是储君,也是正统,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我们自也要为储君效力,我已决定弃暗投明,追随太子了,请舅舅向太子表达我的诚意。”

吕陵起初还只不信,谁知窦鸣远竟又透露了几件晏王跟静王私下相处,所说的机密言语。

吕陵的心才又动摇了起来,一次两人相见,窦鸣远看见他的匕首,便索要,吕陵本只是想让他欢喜,越发为太子尽心效力,自也慷慨给了。

吕陵又说完了详细,道:“我原本只是想刺探些消息,在太子面前立功罢了,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做出此事,求尚书明察,饶恕下官之罪。”

太子跟王爷之间,乃至几位王爷之间,甚至于大臣与大臣之间,彼此都会安插密探等,本不是什么新奇之事,只是都是私底下的勾当,说出来未免有些撕破脸皮、不好听罢了。

胡少卿跟梁御史彼此相看,又看白樘,哑口无言。

白樘道:“那你可知道窦鸣远因何一反常态,又答应背弃晏王了?”

吕陵道:“这个却实实地不知了,下官所知,已经尽数说明。”

白樘道:“还有一件,太子可知道你跟窦鸣远之事?”

吕陵道:“以下官的品级身份、还不足以面见太子,只是告知顾詹士而已。”

白樘看过了主簿递过来的记录供词,同梁御史跟胡少卿两人低语商量了几句,便又命将窦鸣远带上来,跟吕陵两人当堂对质。

原本窦鸣远不肯招供,上堂之后,因见吕陵在场,便有些色变,又听白樘说吕陵将两人昔日私语、赠刀的事说明,窦鸣远不由面带怒色,频频瞪向吕陵。

白樘道:“窦鸣远,吕陵所说,是不是属实?”

窦鸣远仍是一言不发,白樘道:“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不做那不忠不信、无义背主之徒,后来如何竟又做了自己口中那不齿之人?”

窦鸣远眉头微皱,喃喃道:“不忠不信,无义背主?”

白樘见他仿佛有些疑惑之色,便道:“吕陵说你之时,你曾以此话回他,莫非这么快便不记得了?”

窦鸣远抬头看向白樘,神情有些怪异。

胡少卿在旁道:“这厮为什么竟不回话?可是要大刑伺候么?”

正此刻,外间有人道:“晏王殿下到。”

话音未落,便见晏王同另一个人前后走了进来,几名侍卫立在外间。

白樘跟胡少卿梁御史三个早起身相迎,却见晏王身后那个,青色袍服,容颜如玉,正是崔云鬟,向着三人行了礼。

晏王来不及入座,转头看着地上的窦鸣远,眼中仍是透出凝重不信之色。

云鬟站在他身侧,也随着垂眸端详。

这窦鸣远是从云州一路跟随赵黼去了江夏,然后又进京的。云鬟进京后,也在世子府多有盘桓,她虽不曾留心那些侍卫之类,但却无意中见过了许多次,此刻定睛细看,果然也记起些昔日的景象,以及窦鸣远的举止,却也并无什么异样之处。

窦鸣远缓缓抬头,也看向晏王,目光之中闪闪烁烁。

却听晏王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窦鸣远张了张嘴:“我……”

晏王道:“你跟随黼儿多年,向来忠心耿耿,也是近来才留在我身边儿的,是黼儿信任你才留你护我身侧,你如何竟然作出如此不忠不义的行径?”

窦鸣远听见“不忠不义”四个字,脸上竟红了起来,身子也渐渐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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