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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597)

太子册立大典之后,那原先的世子府便有些住不下了,按照皇帝诏命,早收拾好了西掖的开国太子旧居,便命晏王一家搬入。

一来是册立之喜,二来是乔迁之喜,因此一连十数日,新太子府皆是门庭若市,委实热闹。

因新太子册立,四夷来朝,文武百官也要登门拜贺,这一日,季陶然便对云鬟道:“我的话,说中了一半儿,如今世子果然成了皇太孙了……”

云鬟笑了一笑,季陶然便道:“四品以上的官儿都已经去拜贺了,好歹我们也跟世子相识一回,要不要也去拜贺?”

云鬟略觉为难,毕竟此刻她也算是有品级的官员,若还是当初小推官,自然爬不进太子府的高门槛,但现在是这般不大不小,按理的确该去恭敬见礼的,至于太子会不会接见,那便是人家的事儿。

是夜回到府中,却惊见灵雨也在,见了她回来,便迎着笑道:“大人回来了。我奉世子的命,给大人送些吃食过来。”

云鬟见桌上放着两个食盒,不由道:“好端端地送什么吃食?”

灵雨道:“因这两日太子府宴客,世子吃了两样好东西,说是要给大人也尝尝,因此特意叫人做了,让我送过来。”

云鬟哑然:“又劳烦姐姐多走一趟了。”

灵雨道:“可知这样的差事,我是最喜欢的?”

略寒暄两句,便说道:“这两日,我听闻好些官员去太子府见礼,大人先前跟王爷那样好……如何竟还没去呢?”

云鬟一笑,灵雨何等机灵,即刻笑说道:“我不过随口问问,不如来看看送的东西合不合胃口,世子还叮嘱过,叫看着大人吃了才回去,要告诉他爱吃哪样儿,不爱吃哪样儿,预备以后再送呢。”

云鬟道:“哪里还敢劳烦。”

晓晴早拿了碗筷过来,又跟灵雨一同打开食盒将吃食端出,一边说道:“姐姐还叫世子呢,如今该改口了。”

灵雨笑道:“是,一时叫惯了,竟忘了。”

云鬟又去洗漱更衣,才回来落座,却见两样点心,是玫瑰酥同芸豆卷,四样菜肴,酒酿海参并葱烧台蘑,清炒素虾仁,豆花一品,另一碗肉丝汤饭,淮山瑶柱汤,并两个小小地金丝卷子。

晓晴先笑说:“怎么拿了这许多,哪里吃得了?”又对云鬟道:“是皇太孙的一片心意,主子尽力多吃些。”

云鬟抄着筷子,果然捡着吃了几样,倒觉着都很合口,但到底还剩了大半儿,只叫晓晴跟丫头们拿去吃了就是。

当夜,灵雨去后,晓晴伺候云鬟歇息,却总是频频打量。云鬟道:“可是有事?”

晓晴才道:“主子,我怕说错话。”

云鬟把手中的书放下:“什么话?”

晓晴道:“如何今日灵雨姐姐来,跟我说起,原来太子府里,王妃身边儿多了个什么阿郁姑娘,且生得……竟有几分跟主子相似。”

云鬟道:“原来是这个,我知道了。”

晓晴见她已知,忙又扒着膝道:“主子,你不觉着这件事可疑么?怎么凭空冒出这样一个人来?”

云鬟若有所思,问道:“灵雨还跟你说什么了?”

晓晴会意:“她还说,六爷对那个阿郁倒也一般,并没格外亲近,只是阿郁时不时地过去端茶送水,格外殷勤似的,故而灵雨心里有些疑虑罢了,今日才跟我偷偷说起来。”

恰这日,东宫派了人来,递了请帖。云鬟同季陶然碰头,才知道他也得了,且清辉也得了。

因此这一日,众人便齐往新太子府而来,却见今日请的,多都是些年青些品级低些的官员,却都是出类拔萃之辈,这些人素日里互有交际,或又有耳闻的,彼此相见了,各自寒暄了一阵子。

赵庄亲出来相见,赵黼便陪在身边儿,云鬟跟季陶然、白清辉站在一处,暗中相见,却见晏王仍是昔日的模样态度,并未有改。

赵黼跟在身旁,也自同众人招呼,这些后进官员,虽听闻他大名赫赫,却因是个难交际的人物,因此多只是遥遥见过一面,今日亲眼相见,却见他并不是传说中的锋芒毕露令人难受,因此心中均都暗自赞赏喜悦。

赵庄亲自陪了宴席,过午之后,众人方都渐渐退了,云鬟三个人也上前同赵庄辞别,赵庄笑道:“不必着急,待会儿花厅吃了茶再去不迟。”

见赵庄有挽留之意,自不便再强行离去,此刻又有几个后进过来行礼,他们便先退出,站在廊下说话。

这府邸对云鬟来说,自是最熟悉的,然而此处招待宾客的殿内,她却还是第一次踏足,打量眼前那些大树高墙,耳畔忽地响起熟悉的蝉鸣之声,一阵阵叫的甚是紧促不安。

忽闻季陶然道:“在发什么呆?”

云鬟回神,见他好端端站在身旁,言笑晏晏,那原本因蝉鸣而急跳的心才缓缓安了下来。

即刻有一名随官来请三人入里间儿书房说话,正自廊下而行,忽听有人道:“皇太孙先前进内见王妃去了,姑娘莫非不知?”

有个声音轻轻说道:“我才自院子里来,只怕是错过了。”

三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却见有个人影正从左侧的菱花门边出现,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回头,正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第406章

头前领路的那随官见状,回头低声笑道:“那位是太子妃的远亲。”

又格外瞧了云鬟一眼,却不敢再多嘴。

赵黼回京那日,三人遥遥相望,却不如今日这样相隔不远,看得愈发分明。

见那女子离去,季陶然悄悄道:“天底下竟会有这样相似的人物?怎么连气质,甚至说话的语气……”

清辉却淡淡道:“反常必妖。”

云鬟看看他两人,也未做声。

此刻晏王跟赵黼都未曾出面,三人也不敢坐,只是站着等候。

白清辉是个天生安静的,便只垂手肃立,云鬟更是什么也不肯去看,也是屏息静气地,只有季陶然,因见只门口两个侍从站着,也无人阻拦,他便东张西望,趁机看了个饱。

毕竟晏王是从云州上京的,这新东宫又是最近才修缮过,虽然圣上赐了好些东西,可毕竟仍透出几分简朴空旷来。

季陶然道:“是了,你们可听说这府邸的传说了?”

清辉道:“你是说开国太子的传说?”

季陶然笑道:“正是,我隐约听说了几句,不算很好。本以为这宅子要永久荒废下去呢,谁知今儿来这走了一遭,才知道,若然荒废,可真是可惜了。”

清辉道:“怎么可惜?”

季陶然道:“好生气派,你可不觉着么?我也曾见过几家好宅邸,就算是昔日废太子的居处,都不如此地。大气的很,也只有世子……也自有六爷这般的人物能当居之。”

云鬟仍是置若罔闻之态。原来这书房,正是先前赵黼叫了她来,又赐给她书时候的那间。

虽然陈设等有所不同,然而只要她细细回想,自然也仍是一个身临其境:他摆放的沙盘,桌案上布置的文房四宝,乃至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历历在目。

一旦回想起来,自然会引起别的记忆,便只竭力按捺而已。

正等候里,外间那随官来到,匆匆地说:“三位大人,方才太子派了人来说,原来是辽人的睿亲王来到,太子跟皇太孙正在前面应酬,要让三位大人再等候些时候了。”

云鬟便道:“不如我们改日再来拜会,别耽搁了太子殿下的要事。”

清辉跟季陶然也都称是。随官笑道:“不妨事,那睿亲王是突然而来,又没有什么正经要事,只寒暄几句就罢了。”

随官又叫人来换了茶,季陶然道:“原来是睿亲王到访,我听闻这几日里,此人在京内走动的甚勤,且但凡跟他有过交集的大臣们,无不称赞此人博学多才,并不似粗莽无礼的辽人。”

清辉道:“这人我也是见过的。的确看着不太像是辽人。不过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辽人之中自然也有粗莽而残忍成性者,也有似此人般斯文些的。可是不管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季陶然道:“你几时见过?”

清辉道:“他去府里拜会过父亲。”顿了顿,又道:“听说还去见过相爷。”

此刻在厅内,赵庄父子接了睿亲王,寒暄数句。

原本赵庄镇守云州的时候,跟睿亲王正是生死相斗的对立双方,谁知竟会有如此一日。

又见睿亲王亲自来到,虽面上含笑相应,却委实不知说些什么好。

赵黼却仍是谈笑如故,问道:“亲王在京中可过的如何?”

睿亲王道:“甚好,果然不愧是大国风貌,物品之丰盛,人物之出色,皆令人倾倒。”

赵黼笑道:“虽丰盛出色,都是我们的,你可不要只顾垂涎。”

睿亲王道:“殿下又说笑了。如今两国议和,自然是百年交好,只盼我大辽也会如舜这般……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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