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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25)

云鬟知道他指的是张可繁女扮男装从军的典故,不由抿嘴一笑,又道:“说什么活宝?”

赵黼正贪看,见如此嫣然,整个人神意飘荡,禁不住凑上前:“嗯,阿鬟才不是活宝,是我的心尖上人。”

云鬟最怕听他的歪话村语,瞬间脸红耳赤,却被赵黼按住,倾身上前。

云鬟一挣:“不可胡闹。”

赵黼悄悄叹息:“我后悔了。”

云鬟侧目:“后悔什么?”

赵黼道:“不该叫你扮回女装。”

云鬟眼睛一眨:“为什么?”

赵黼道:“平日里看你男装打扮,已经足叫人受尽折磨,如今又换女装,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云鬟原本以为他要褒贬,谁知竟是说这种话,刹那有些脸热:“我该换回来了。”

赵黼轻轻握着手,道:“不许,让我多看一会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便要在樱唇上亲一亲。

正在此刻,便听得外头有人道:“敢问是皇太孙殿下的车驾么?”

云鬟顿时醒神,抽手在赵黼胸前一按。

只差一毫,竟不可得。

赵黼有些胧忪,却不肯放手,正要再欺身下去,却听得外头侍卫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卑职是殿前司的王书悦,前些日被调拨到禁军。”

赵黼怔道:“原来是他?”皱皱眉,脸上透出些不耐烦之色。

云鬟却也早想起来,前世在江夏王府,便是此人不留神推翻沙盘,多蒙云鬟救了一次。只是赵黼不知为何,有些不甚待见他。

云鬟便低低问道:“王制使如今还在殿下麾下么?”

对于王书悦此人,赵黼的印象并不深刻,唯一记得的便是有些讨厌他,另外的那一场,却也跟云鬟一样。

当即赵黼便道:“有什么法子?他爷爷是王治,那老公公对我倒也不错,我捱不过他的面子,只好留了。”

王治乃是赵世身边第一号得力的首领太监,又是宫内资深的老人,连赵黼也不敢十足得罪。

这王治因是内侍,惜无子嗣,正这王书悦从外地进京来投靠,偏偏他伶牙俐齿,甚是会做人,皮相且好,把王治哄得心花怒放,自然要替自己的子侄出力了。

云鬟道:“既然这般,不可怠慢了人家。”

赵黼盯了她片刻,道:“我只是憎他,怎么屡次不改这讨嫌的能耐?”这一句话,虽未曾点破,云鬟自然懂他指的也是那书房之事,便敛眉不言。

外头侍从来报。赵黼便掀开帘子,探头道:“王书悦。”

王书悦闻听,忙下马上前,跪地行礼。

赵黼道:“不用多礼,你如何不去禁军报到,在这里游荡什么?”

王书悦忙道:“因殿下不在,值日官不敢做主。”

赵黼叫了个随侍来,吩咐道:“带了王制使过去,说我的话,给他办妥当。”

禁军金吾卫不同其他,因是皇帝的禁卫,自然秩序森严。王书悦虽然去报到了几次,只可惜赵黼偏巧不在,他苦无他法,又不敢去太子府打搅,今日出来闲走,无意中看见这辆马车,虽似不起眼儿,但外头跟随的却是眼熟的很,自都是赵黼贴身的人。

这王书悦倒也有几分眼力,当下便跑过来请安。

听了赵黼一声吩咐,王书悦便喜欢答应,道:“多谢殿下。”

赵黼道:“以后我不传你,你不要乱闯乱挡的,可听见了?”

王书悦自知冒失,急忙道:“卑职知罪,以后绝不敢了。”

赵黼笑笑,将撂车帘之时,又将侍卫叫来,低低吩咐了一句。

正是午后,云鬟道:“殿下这些日子必然事多,不如且送我回谢府。”

赵黼道:“今日休沐,你难道忘了?我可不像是白尚书,万事过了今日再说。”

云鬟道:“是什么意思?”

却觉着马车渐渐快了起来,又行半晌,外间有人问道:“是什么人?”却又惶恐道:“恕罪……”

云鬟因觉着毕竟是女装,不敢露面打量,只满怀疑惑。

直到一阵风过,竟将车帘掀了起来,云鬟不由往外看去,却见眼前豁然开朗,城外的风扑面而来,扑面清爽。

云鬟诧异:“你怎么出城了?”

赵黼道:“我们好不容易聚一聚,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何况你也在刑部操劳的够了,镇日里案牍劳形的,今日必要带你出来透透气。”

又行了小半时辰,车马方停,赵黼替云鬟拿了那垂纱花帽戴上,便握着手拉她出来。

侍卫们林立车边儿,并不跟随。

赵黼抱着她往前而行,迎面的风越发大了,云鬟抬眸看时,恍然有些心旌神摇,原来又来到了太平河畔,只见芳草萋萋,绿树成荫,中间一条玉带似的长河,波光粼粼。

赵黼道:“还记得上回,我带你来是什么情形?”

云鬟转头,虽隔着垂纱罩,但因近在咫尺,自然看得分明。

她如何不记得……那一次,是在她被吏部主事贬斥,正心灰意冷,准备从他所愿之时。

不知不觉,一步步竟走到如今,而此刻的心情同境地,却跟那日的大相径庭,恍若不真。

云鬟道:“放我下来。”

赵黼依言,眼见距离官道远了,便又将她的垂纱帽摘下。

此刻日影渐渐西斜,不似正午般耀眼热烈,反有些柔和之意。

而他所见,心仪的此人,星眸樱唇,风鬟雾鬓,仙姿凤华,不似人间可有的颜色。

与此同时,云鬟低垂螓首,不敢同他目光相对,眼睛乱梭间,却见他的手拢在自己手上,手指直而且长,只并不似等闲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般柔腻无瑕,且骨节上有几条错杂的浅痕。

云鬟想了起来,这是那日在小灵山地牢里留下的。

神思有些散乱,察觉赵黼的手略用了点儿力,指腹跟手掌上有常年操摸兵器留下的茧,擦在手上,有细细地疼跟微微地痒。

赵黼不由握紧云鬟的手:“阿鬟。” 虽人在身旁,却如同幻梦。

云鬟“嗯”了声,听赵黼道:“阿鬟是我心尖上的人,可……阿鬟心里也有我,是不是?”

第426章

云鬟双眼乱晃,竟不知望向何处,更无法回答。

赵黼咽了口唾沫,将她的手举起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催问道:“是不是?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儿。”

动作间,他指腹跟手掌的薄茧擦挠越甚,仿佛不是蹭在手上,而是心里。

心跳的越急,越是不安,云鬟想要将手抽回来,偏不可得。

对峙间,赵黼索性扔了那垂纱帽,将她纤腰揽住。

毕竟是女孩儿,云鬟的腰又着实太细,故而原先扮男装的时候,腰间总要束缚些厚厚地布帛,才好遮人眼目。

如今没了那些重重叠叠地累赘,越发一握盈盈,娇软异常。

这自然不是赵黼第一次这般亲近……甚至于前世,这是他最熟悉的纤腰玉体,曾握抱过的次数,竟不可胜数。

但是今时今日,如此相对,却仍似是第一次搂抱亲近一般,心竟是前所未有的惶然乱跳。

几乎来不及等待那个答案,他已十万分迫切,又十万分虔诚地吻了下去。

金乌西坠,长河落日,越发壮美非凡。

两个人并肩坐在河畔青青草地上,赵黼的手抚过云鬟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云鬟也未曾言语,默默地贴在他的胸口,又似能听见那鲜明的心跳声。

她鬓边的一缕青丝随风,竟故意似的,只在他的颈间撩来荡去,伴随淡淡幽香。

赵黼忍了几度,才克制住手脚不曾乱动。

两人皆都安静,只见那金红色日轮,逐渐隐没在不远处树林山峦之后,西边儿天色,通红之外又透着妖娆的艳丽的紫,底下树丛群山,反沉默地消匿于暗影之中。

倦鸟归巢,星辰隐现,耳畔是河水潺潺之声,这一刻的静谧安好,竟似可至地老天荒。

过了黄昏,车马方回城中,先将云鬟送回谢府,赵黼才自回东宫。

晓晴在家里等了一整天,因不知道他们出去做什么,总是悬心吊胆,好不容易见她回来,才接到里间儿,道:“一切可都好么?”

云鬟垂眸道:“没什么事。”便吩咐打水洗澡。

虽说今日只是去了一趟骠骑将军府,也并未做什么劳心累神的公务,然而心头竟沉甸甸地,沐浴在水中,却仿佛身仍在太平河畔,总有些场景在心底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云鬟闭上双眼,悄悄叹了声,渐渐地神思倦怠,几乎竟睡了过去。

晓晴拿了帕子,正抄水给她轻轻擦拭,见她眉间微蹙,神色慵懒,便道:“倒像是比平日里在刑部更劳累似的。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呢?”

她本是关怀之故,故而玩笑,一句出口,便觉得不大妥当。

一时色变,呆呆停了手,有些忐忑地看她。

云鬟长睫抖动,模模糊糊睁开眼睛,道:“什么?”原来她正朦胧欲睡,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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