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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41)

云鬟试探着摸过去,果然便发现室内的别有洞天。

可对赵黼而言,这本来是一根刺,他因格外留意云鬟,见了这幅画上这样一首诗,又且君生早跟云鬟相识,因此他虽然并没发现机关,却本能地觉着“可人厌”,故而才忍不住半是拈酸怀恨、半是嘲讽鄙视地念了出声。

如今见云鬟这般说,赵黼心底又想到那密室之中的画像,笑道:“我只是觉着有些怪罢了,不想果然是极重要的线索,也是运气。”

季陶然道:“这只怕不仅是运气,小白有天赋之能,若今日他在场,只怕也会看出端倪,但是六爷这种的……或许也算是一种本能罢了,虽然当时并未看出究竟,但下意识里,却每每能歪打正着,点破诀窍。”

赵黼笑道:“季呆子,你这是真心夸赞六爷么?”

季陶然道:“自是真心的。”

赵黼道:“那还罢了,不枉费……”目光下移,落在季陶然腰间那个铜鱼上,忽地道:“明儿我送你一个金的。这个旧的就不要了。”

季陶然垂头摸了摸,又翻来覆去看了会儿,道:“虽然多了一道痕,只是侥幸未断,还能戴。不过有些古怪……巽风只举手一挡,怎么竟在上头留下这般刻痕似的呢?”

赵黼忙瞄一眼云鬟,却见她并没留意此处,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什么。他便把季陶然的手按下去,道:“好了好了,一条破鱼有什么可看的。”

当即两人起身,便结伴出府,因不同路,季陶然正要道别,赵黼道:“不差几步,又没小厮跟着你,我索性送你回去。”

季陶然道:“做什么这样小心,我又不是个女孩儿。”

赵黼道:“你要是女孩儿,我便懒得送了。”

季陶然奇怪地看他一眼,却也并没再说什么。

两人策马而行,不多时,见将军府在望,赵黼放慢马儿,道:“今日在密室里所见的,可记得不要告诉她。”

季陶然道:“是六爷把那些图画都撕掉了的?”

赵黼道:“不然呢?留着给她看么?”

季陶然叹道:“想不到薛先生对妹妹,竟是用情至深,这般难以割舍似的……”

赵黼道:“罢了罢了,不要说那厮。竟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份,跟我争么?”

季陶然挑眉。

赵黼会意,笑道:“季呆子,我可不是说你。毕竟……你也该明白,他素来奉承于静王面前,又是个贱籍……”

季陶然道:“但是薛先生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难道……心里默默地有那么一个人,也不成么?”

夜色中,目光闪烁。

两人策马而立,彼此默然,顷刻,季陶然摇了摇头:“我去了。”

赵黼道:“季呆子!”

季陶然勒住马儿:“殿下可还有事?”

赵黼摆手道:“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好么?许你们心里有,如何?反正她始终是我的,你们惦记也是白惦记。”悻悻说了这句,问道:“我其实想问,你说,密室里十有八九已死的那个人,是不是薛君生?”

季陶然道:“据我看来,薛先生并不会这样轻易就死。”

赵黼啧道:“跟我一样想法儿。狡兔三窟,祸害千年,他能不声不响弄一个密室,又悄无声息插入一个阿郁,可见是个极有手段的人,怎么会不明不白身死?”

季陶然道:“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薛先生毕竟是遇上了危险,至于现在他的处境到底如何,却仍是一个未知。”

看季陶然进府,赵黼才打马往镇抚司而去,行到半路,忽然略将缰绳一带,虽仍在马上不动声色,目光却往后瞥了过去。

正暗中戒备,却听得“咻”地一声,似有利物破空。

赵黼早有防范,人不动,手腕轻扬,那马鞭当空一摔,灵蛇一般便将那破空而来之物卷住,百忙中扫了一眼,却见竟不是什么厉害的暗器,反而似是一根竹片。

心中诧异之际,身后那人早就掠的远了。

赵黼拧眉。

原来他方才赶路之时,察觉有人暗中跟随,只是却因离得太远,不好下手,于是便只装作毫无察觉之态,想引那人靠近些后再行事。

谁知这人竟甚是狡猾,早也发现不对,且一见他动手,立即便逃之夭夭。

赵黼回头看时,只见一道人影,如轻烟似的消失在街头。

此刻被马鞭卷住的那根竹片却落在地上,赵黼目光掠过,忽然从马上跃下,捡起来细看,却见上头写了几个字。

赵黼陡然色变,又忙回头,却见身后路上,人早不见。

他极快思忖片刻,遂握着这竹简,先回到镇抚司,点了三个侦查使,低低地吩咐了几句。

那三人去后,赵黼又匆忙出了镇抚司,带了一队人马,飙风似的过玄武街,朱雀街,一直竟来到了刑部门口!

刑部侍卫远远儿见是他来到,早入内通报了,赵黼却脚不点地,也径直入内。

白樘果然仍在部里,因听了门上报知,才站起身,便见赵黼带了两个侍卫,昂然而入。

白樘道:“殿下夤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赵黼一言不发,把手中的竹简递了过去。

白樘垂头一看,也难掩诧异:“这是从哪里而来?”

赵黼道:“方才路上,有神秘人掷给我,要追却已经来不及,尚书觉着这是何意?”

两个都不是蠢人,目光乍然一碰,白樘道:“这是说,杜云鹤在相府?”

原来这支竹简上所写的,竟是“人在相府”四个字。

赵黼正经道:“尚书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案子如今在刑部,一切就由尚书示下,不知您想如何行事?”

其实,若按照赵黼以前的性子,此刻哪里会在刑部,早带人直杀向沈府之中了。然而毕竟如今晏王已成太子,而他的一举一动,不仅仅再是那个毫无拘束的晏王世子,而是皇太孙殿下,甚至,大舜将来的帝王。

倘若夤夜带兵围攻相府,不管杜云鹤是不是在沈正引手里,传出去的话,必然朝野震动,对太子的影响只怕不可估量。

白樘听他说罢,道:“杜云鹤是太子府的人,他出事自然非同小可,不管这竹简是不是真,毕竟是有人报信,按照惯例,需要去沈府……查问一番……”

白樘并未说完,赵黼已道:“不错,我也正担心时候已经耽搁了许久,倘若是有心人要对杜云鹤不利,只怕他的生死也在顷刻,因此竟半点儿也不能耽搁。得了尚书这句,我的心就踏实了,此事全仗尚书主持公道。”

白樘瞥他:“可是这消息却也未必是真,倘若是有心人误导,夜闯相府,干系不小,不如且等明日请示圣上……”

从赵黼白日来“报案”,直到现在这一件,赵黼竟接连将两个烫手山芋送到他跟前儿。

明知道白樘跟静王“关系匪浅”,薛君生出事,静王未来,赵黼却挑明出来,且看白樘会如何处置。

如今,神秘人报信,他竟然能按捺冲动心性,只来叫白樘“主持公道”,看似深明大义,实则……

沈正引,可是白樘曾口中称为“恩相”的人。

虽然曾经因为在御前择选储君的时候,因白樘认的是赵庄,沈相心中竟不受用。

如今若白樘再引人前去沈府“查问”,两人之间的嫌隙,只怕越发……可想而知。

赵黼道:“尚书大人,这可是人命关天。难道就因为忌惮相爷的身份,便要坐视不理?若这报信的是知情人,若杜云鹤真的命在旦夕,等明日请示了圣上后……还有什么用?且你难道不知?圣上从来照顾大臣颜面,纵然你请示了,他也未必答应,到时候反走漏了消息。”

白樘略微沉吟,即叫巽风离火,点几名差官。

赵黼心头一松,随他出刑部往沈相府上而来。

因时候不早,沈府的人正要关门,忽地见来了这一大帮人,不由都有些震惊,巽风上前告诉,这才飞快入内禀报,又请入内。

白樘回头看一眼,离火便跟刑部差官在外。

赵黼的人不必吩咐,便在相府外头驻留。

当下只有白樘,赵黼,巽风以及刑部两名公差同进府内。到了厅中,略等片刻,才见沈正引从内出来。

沈相诧异道:“殿下,白尚书,此刻亲来登门,莫非是有什么紧急要事?”

白樘道:“相爷莫怪,只因先前东宫的杜管事无故失踪,刑部正追查此事……”

沈相不等说完,问道:“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樘道:“原本并无,只是今夜,殿下收到一名神秘人的竹简传信,竟说人在相爷府中。故而我特来相询。”

沈相面露不虞之色,道:“胡说!是什么人往老夫头上泼脏水?”又道:“你莫非相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你同殿下……难道是来兴师问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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