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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50)

引发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云鬟的这一番话。

也从而验证了她所说的……是真无误。

云鬟将经过跟白樘禀过,又道:“我察觉之后,本不想打草惊蛇,想先禀告尚书再做计较,只是他、他着实……”

睿亲王的嘴实在有些太轻贱,戳的又都是云鬟的不可忍,因此竟未曾克制,当场将他揭穿出来。

云鬟将一切供认不讳后,本以为白樘会责诘几句,谁知他竟沉默,反叫她心中更没有底儿。

正惴惴等待,白樘道:“怪道睿亲王匆匆而去,只怕不知何以应对。”

云鬟道:“是我一时性急了。”

白樘看了她半晌,将手中的竹简放回桌上,道:“事已至此,追悔无用。既然这竹简是睿亲王手书,那么那夜,跟缇骑混战的蒙面人,极有可能也是辽人。只不过,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挑起皇太孙跟丞相之争么?”

云鬟道:“既然说他们想抢杜先生,只怕仍是为了杜先生。”

白樘点头:“说的是。”他垂眸盯着那“人在相府”四个字,心中飞快梳理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有了一个雏形。

——杜云鹤必然是在丞相府,沈相想要从他口中得知一件“极要紧”的事。然而这消息却给萧利天知道了。

但是睿亲王虽然知道,却因为相府防备森严,他自然无计可施,正赵黼在寻找杜云鹤,故而萧利天传信给赵黼。

可他的本意并不知是让赵黼跟沈正引起冲突,只怕“杜云鹤”才是他所欲的。

当时赵黼来请白樘同去相府的时候,正好杜云鹤被人用马车偷运。

这时机赶得极其微妙。

故而白樘推测,是有人——多半也是萧利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通知了沈正引,说赵黼跟白樘将到,这是“敲山震虎”之计策。

沈正引自然知道赵黼跟白樘两人的性情,生恐挡不住,所以逼得叫人把杜云鹤运出府中。

——这里有个关键:本来沈正引可以杀死杜云鹤,但竟然仍留杜云鹤一口气,甚至冒险也要将他继续藏匿起来,可见沈正引想从杜云鹤身上得知的、不管是什么,一定是惊天之密。

萧利天派人两头送信挑拨的时候,就安排了人在沈府之外盯着,见果然“敲山震虎”起了效果,当即要将杜云鹤顺势抢走!

岂料赵黼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冲动之辈,早安排了人前来,因此,当时的情形是:萧利天的人马,沈府的人马,以及镇抚司的缇骑,三方混战。

白樘凝眉沉思,云鬟看了出来,不敢出言相扰。

一刻钟左右,白樘方抬头看她,道:“无事了,你且去罢。”

云鬟拱手,将退之时,忽地想起先前白樘去相府的事,便问道:“尚书,不知今日又是出了何事,可已经妥帖解决了么?”

白樘道:“是禁军的王书悦被相爷请去,不知怎地竟……自残伤了。”

云鬟忍不住惊诧:“自残?”

白樘道:“的确是自残,已经证实无误,相府之人跟王书悦本人都是如此说法。”

云鬟只觉匪夷所思:“那么皇太孙……”

白樘道:“他已经带了王书悦返回镇抚司。”

云鬟见他轻描淡写,显然无事,便略松了口气。

白樘瞥她两眼,忽地说道:“以后行事且要谨慎,萧利天绝非表面看来这般,今日是在刑部,他大概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在外头……你当他会善罢甘休么?”

云鬟才放松下来,蓦地听他沉声说了这两句,忙道:“是,我知错了。”

见她缓缓退出,白樘方皱皱眉,眼中透出几分极罕见的恼悔之意。

这日,静王殿下来至东宫,拜见太子。

赵庄接了他,知道他的来意,便道:“你可也是为了今日的事而来?”

静王道:“是,我听说后,甚是不安……到底是怎么了?外头竟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也有。”

赵庄道:“你不必惊,此事黼儿也不曾跟我细说,我问他,他只说一点意外,叫我放心而已。你来了就好了,也许他会跟你说。”

静王苦笑:“太子说哪里话,黼儿连您都不说,怎会跟我讲?”

赵庄笑道:“可知从小到大,他只跟你最是话多?”

赵庄又问宏睿如何,静王道:“自打有了这个孩子,整个人便给他缠磨住了似的,整天多半儿的时间都在他身上。”

赵庄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又问:“听闻侧妃也快了?”

静王道:“便是这两日了。”

赵庄赞叹道:“若是再有个女孩儿,便是儿女双全了。只盼黼儿也跟你这般才好。”

静王道:“我又算什么呢。”

半晌,赵黼因听了消息,便来相见。

赵庄道:“你四叔也很是担心今日的事,你倒是跟我们说明白呢?终不成都蒙在鼓里?”

谁知赵黼冷道:“横竖明儿天底下的人都知道,都不必着急。”

赵庄道:“什么话?”

静王也道:“黼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黼道:“四叔,你的好岳丈,光天化日里要杀人,就是这么回事罢了。”

静王目瞪口呆,赵庄斥道:“住口,不要胡说。”

赵黼道:“是不是胡说,只问王书悦就知道了,且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地相府竟要强‘请’人进府里,又如何旁敲侧击地打听先前在镇抚司里是怎么个情形。如何逼问不成,就图穷匕见似的,逼得王书悦要以死明志?”

赵庄跟静王面面相觑,震惊无地。

赵黼道:“这些话王书悦本不敢说,是方才回了镇抚司,他才肯吐露实情。”

说了这两句,忽地又道:“是了,四叔总也该知道薛君生回京了罢?四叔这般聪明绝顶的人,难道想不通谁要薛君生的命?而且……还想要把杜云鹤的死嫁祸在薛君生身上呢!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打的真好主意。”

静王愕然无语,垂首喃喃:“难道……真的都是相爷?”

因先前杜云鹤之死,王书悦行踪有些诡异,赵黼又问不出端地,又不便关押着他。

只是虽然放了人,暗中却也派心腹跟随,今日,心腹人便发现,王书悦被相府的人请进了府中。

他们起初并不知府内发生何事,后来隐约听得有些哄闹,又见王书悦的随官满面慌张跑了出来,才知不妙,忙回报赵黼。

赵黼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人也死在里头了。上次我跟白樘夜晚过去,相爷还不肯跟我罢休,非要参奏一本呢,如今却是怎么样?”

静王越发无言以对。

赵庄咳嗽了声:“好端端地,相爷为什么竟如此,只怕有什么误会?”

赵黼看着静王,他方才的话说的极明白了,静王心里自然也通明。赵庄未必不明白,只是怕静王面上下不来,故意开脱的而已。

静王道:“其实先前君生出事,我也已经在疑心,只是想不到……相爷竟然会变本加厉如此……”

赵庄见他眼圈微红,便道:“若真的是他所做的,果然是有些过了,你也毕竟该约束一些,朝上闹得不和,传出去的话,人说跟大臣不和还是其次,他毕竟是你的岳丈,若是更说是你我不和,竟是怎么样呢?”

静王道:“我本来不愿将这些话说的太过明白,又心想丞相在朝多年,自然及知道分寸,只怕他就错会了意。太子放心,我……我自会去同他说明,一问究竟。”

赵庄道:“那就再好不过,倘若说明白了,从此相安无事,天下太平。”

赵黼在旁道:“四叔,你可能压下他么?”

静王苦笑道:“如何敢说‘压下’,只是尽力劝诫而已。”

赵黼道:“四叔,你且尽力,若是无法的话,便让我来料理,免得你夹在中间,难做人。”

静王道别之后,赵庄对赵黼道:“你方才说的那样,我看你四叔脸色都变了。”

赵黼道:“父王,这些事若是藏着掖着,终究没有了局,且终究是要面对的,当初父王不是太子,尚且可以一退再退,可是如今,只能往前,竟是一步也不能再退。”

赵庄看向赵黼,眼中滋味难明:“黼儿……”他抬起手来,将抚上赵黼的脸,却又在肩头按落。

赵黼知道他的心意,道:“父王不用怕,我知道你最是不愿得罪人,所以这些丑话,都让我来挑明,得罪人的事儿,也我来做,左右我素来是这个性情。人人皆知。”

他向着赵庄一笑,道:“既然已经无路可退,我一定保父王这个太子位顺顺利利地。”

赵庄眉心紧皱,眼中却泛出些许泪影,定定看了赵黼半晌,方举手又将他抱了一抱,道:“黼儿,太子位……对我而言着实不算什么,我只要你知道,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父王一生最大的骄傲,也从来都是父王最最珍爱的好孩儿,我也只想咱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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