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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659)

赵黼无法形容,当时自己是何等心情。

就好像被十万八千个辽人围住,每个人都在他身上狠狠踩了一脚,那种屈辱、闷痛不堪,不能言喻。

可是就算如此,赵黼仍是不想立刻去寻云鬟。

只不过,当他在街头无意中看见大理寺门口,云鬟同清辉季陶然一块儿走出来,清辉同她“耳语”,季陶然上马追上,两个“含笑”对答。

竟不能再看,只觉得阴云里有无数光针刺他的眼。

心里却想起上回,赵庄的叮嘱。赵黼用尽十万分克制,打马回东宫。

进门之时,却听说云鬟前后来过两次的事,问起为了什么,门上却不知。

赵黼忙撇下众人,进内询问赵庄,赵庄却只含糊道:“并没什么大事,得闲拜访罢了。”

赵黼也当然了解云鬟为人,哪里肯相信这话,一再逼问。

赵庄终于说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为了杜云鹤的案子来问了几句而已,刑部想必是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尚未说完,赵黼后退几步,等赵庄觉着不妙赶出来时,那人早如烟似的不见了。

此刻,刑部。

听赵黼缓缓说罢,云鬟欲要转头。

他的手劲忽然大了,捏在下颌上,有些疼痛。

“说啊,怎么不说了?”赵黼目光闪烁,幽暗的双眸中,仿佛有火光燃烧,“你为了他,当真的尽心竭力,我还当你为什么这么腿勤地去东宫,原来,也只是为了……破案。”

听了这句,云鬟眼神微变,不能置信。

赵黼抚过这叫他朝思暮想、几乎入魔的脸,忽地哑声道:“或许、我本来就不该太纵容你,或许我就该……”

喃喃一句,已经吻落下来。

他一边儿狂吻,左手下滑,竟扯住她的领口,只微微用力,便听得“嗤啦”一声。

云鬟原本还隐忍未动,听见这声响,耳畔“嗡”地一声,便欲挣扎。

赵黼不由分说地压住她的手,咻咻地在耳畔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这个道理……大概……只有这样你才会懂么?!”身子轻轻撞过来,报复似的。

云鬟几乎窒息。

她本想大声呼救,毕竟天水一定会在外头,且这是刑部,高手如云,律法森严的地方,只要她呼救,就算赵黼真的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敢当面造次。

但是……

云鬟紧闭双眸:“不……”

赵黼的唇擦过她的:“不什么?”目光掠过那秀气的下颌,沿着颈间那春色的一抹往下。

“不是……”睁开双眸,长睫如雨打的蝶翼,簌然一抖。

赵黼目不转睛:“不是?”

“我去东宫,不是为了破案……我本来是去……”话未说完,耳畔忽响起白樘的声音:“你太令我失望。”

她最不想提的这节,如今竟要被她亲口再说一遍,作为脱身之证。

云鬟低低道:“六爷,你不信我?”

赵黼道:“好,除非你答应跟我……现在就去问白樘,他说什么……我都信,如何?”

看着她的脸色,赵黼已经知道了她的答复。

官袍被撕碎的声音,也像身体中有什么随之碎裂。云鬟道:“别、别在这里。”

手指难耐地摩挲唇边,赵黼道:“你说什么?”难舍难分,呼出的气息,尽数落在她半启的唇间。

云鬟无法呼吸,只要呼吸,便都是他。她闭上双眼:“别在这里。如果一定要,只别在这里。”

第446章

诗曰: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远远地一声闷雷响过,天际那云影变幻莫测。

如重重雾云之后,藏匿着躁动咆哮的苍龙,穿梭腾跃,舞爪张牙。

周天水站在廊下,隐约听见里头两个人说话,也依稀能听到云鬟的声音。

才退出那会儿,她曾忍不住扒在门口偷看了一眼,谁知却见赵黼拥着人,正俯首,唇齿交缠。

她只能看见云鬟的半面眉眼儿,双眸半闭,长睫微抖。

周天水乍然见了这一幕,心惊魂动,却本能地忙后退出去。

定了定神,才怀疑赵黼是不是真的动了粗,正想再入内,转念却又迟疑停住。

只悄然闪身再去扫了会子,两人却仿佛又低低地在说话,并没有太过“剑拔弩张”似的。

天水虽忧心,可见这般情形,且云鬟先前已吩咐她出外,此刻又并未呼唤,倒也罢了。

退后数步,看着那风云变幻的空际,周天水轻叹。

她因出身非同一般,故而也并不似这世间其他的女孩子一样,从小的心性,见识,行事,能为等等,甚至都绝胜这世间多半的男儿。

因从来跟在白樘身边,又是八卫之一,这多年来不知见识过多少异样出色之人,领略过多少绮情诡怪的离奇之事。

可却从未见过似崔云鬟这般的人物,更没见过如崔云鬟跟赵黼之间的这种诡异纠缠。

这两个人之间,若有情若无情,若无情若深情。

一半恩深,一半纠葛,纠缠入骨,就算身为局外之人,竟都难以分清辨明。

周天水皱着眉心,想了半晌,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幸而我跟巽风哥哥并非这般。”

因想到巽风,心思不免有些飘忽起来,越发忽略了里头的些许响动。

正嘴角轻勾,耳畔又一声闷雷滚过,廊下有一阵略带些雨腥的凉风掠过。

周天水竟而抬头,才发现居然落下雨来,刷拉拉,如同春蚕啃噬桑叶的声响,脊背上嗖地有些发麻。

因方才意乱情迷,这会儿忙凝神又听里间,却觉悄然静默。

周天水想到方才赵黼那骄横之态,心中又担心起来,迟疑忖度:“若真动了手,我兴许会吃亏,哎呀!我本该叫人去请四爷来的……”

忽然又想:“不成,四爷最恨人公私不分,这又是在部里,倘若让四爷知道这种内幕纠缠,只怕不喜。可惜巽风哥哥竟不在部里。”

正咋舌思量,脚下挪动,便要先去看一眼里头的情形如何。

心念一动之间,蓦地便看见廊下来了数人,当中一位,赫然竟正是白樘。

白樘身边儿陪着的那个,却是太子殿下赵庄。两人身后跟着浮生离火,还有赵庄的几名随侍。

不期然见这浩浩荡荡地一堆人出现,天水又是错愕又则凌乱,目瞪口呆,暗暗叫苦。

这会儿白樘早看见了她,且又当着太子的面儿,再要进内已经晚了。

又不知里间儿到底怎么样了,便先咳嗽了声。

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天水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四爷。”

白樘道:“你如何在这里?”

天水道:“有些事来寻谢主事。”

白樘道:“那怎么竟在外间?”

天水咽了口唾沫,尚未编出借口,白樘瞥她一眼,回头对赵庄做了个“请”的手势。

天水忙道:“四爷!”

赵庄虽不知周天水的身份,但见如此称呼白樘,也猜的出来,只是又瞧她居然站在门外不进,赵庄心里便有些疑惑。

只是白樘已经举手示意,赵庄只得笑道:“尚书不必客气,请。”

两人来至门口,迈步而入。

剩下几个站在外面,浮生疑惑地看着天水,低低问道:“怎么了,你在这里当什么拦路虎似的?”

天水不知如何作答,兀自提心吊胆。

这会儿白樘跟赵庄早已经进门去了,天水壮胆跟着走了过去,往内一看,顿时怔住。

浮生因好奇,也探头看了一眼,然后越发奇怪地看了天水一眼,道:“还当是怎么了呢,原来……”

原来此刻里间儿,是赵黼坐在椅子上,见白樘跟赵庄进门,才起身道:“父王如何来了?”

又对白樘道:“尚书大人,给您请安了。”口吻却有些揶揄之意。

白樘举手,不动声色道:“不敢当,我原本竟不知殿下来了部里。不知……是有何事?”

赵黼道:“都是些私事,尚书可想听么?”

目光相对,白樘看出这青年眼中透出的不逊之色,隐隐仿佛还带些挑衅之意。

赵庄手拢在唇边:“黼儿,如何这般跟尚书说话?”

赵黼见他开口,才道:“我不过是怕尚书大人心疑、为他着想罢了。”

白樘环顾周遭,淡淡道:“谢主事呢?”

原来此刻室内,竟不见云鬟的身影。

赵黼见他竟不接腔,又听他问云鬟,虽是自然,却不受用。

才要再说,就听里头道:“下官在。”

却是云鬟自内转了出来,手自颈间一掠放低。

云鬟却始终垂着头,上前向着两人分别见礼,道:“不知殿下跟尚书亲临,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原来她竟已将官服换下,此刻着石青色的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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