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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712)

君生心头一紧:“你……”

云鬟道:“方才老伯的话里,并不曾提到畅音阁被牵连,只怕是静王殿下有意照拂。先前听你的话里,大有思念江南之意,你不如趁此机会……”

君生不等她说完,笑道:“你若回去,我能独自离开么?”

云鬟道:“你很不用这样。先前贸然托你偷王爷的手令,已经是我的自私之举……只是我实在没别的法子,如今又何必再连累?”

君生不由握住她的手,秀美的眼底流露些许温和笑意,轻声道:“我跟你从来没有别的相干,如果你真的能连累我,可知我巴不得你多连累我些?”

这夜黄昏,城门将关之时,便见一辆简陋牛车从城外遥遥而来。

士兵们不以为意打量着,见那牛车晃晃悠悠,穿过城门。

因前日之事,城门口守卫森严,其中一名头领见牛车上有数人,不由仔细盯看,谁知看了两眼,忽地震惊,忙跳起来,手按刀柄冲上前喝道:“站住!”

赶车之人吓了一跳,忙滚落地上。车上其他两人却仍是镇定如初。

顷刻,其中一人略直起身子,淡定道:“请不必惊讶,我乃薛君生,这位便是刑部前主事谢凤。速去通报罢。”

那头领惊疑交加,挥手叫人牢牢围住,命人飞马通传。

不多时,有一人飞马先行赶到,滚鞍落马——却竟是张振。因他官阶高,守城将官们纷纷行礼。

此刻天色昏暗,张振却一眼认出车上的人,忙上前,张了张口,却又压低了声音凑近道:“你如何回来了?这会儿回来做什么?”

虽牛车缓慢,毕竟也有些颠簸,不免动了伤处。

云鬟已忍了半天,正合眸克制,听张振的声音,才睁开眼睛道:“我回来,自是领罪的。”

张振人在半路得知消息,满心焦急,但此刻众目睽睽,纵然有暗中周旋之心,却已经迟了。

正不安之时,又听得马蹄声急促,张振回头一看,却见来者竟是刑部的巽风等数人。

张振叹了声,顺势退后。

马儿未停,巽风便飞身掠到牛车之前。

君生扶着,云鬟欲起身,却扯动伤处,疼得闷哼了声,脸色越发不好。

巽风问也不问,俯身过去,将她轻轻地抱起。

君生在旁看着,默然下车,眼睁睁看着巽风等带了云鬟离去,竟仿佛天地之间又只剩下了他自己。

正有些呆怔,便听得车声马响,抬头看时,却是静王府的车驾,有人在内道:“上车。”

第474章

先前那一场连环激变,就算对一生见惯风云变幻、光怪陆离的皇帝赵世来说,也几乎承受不住。

且那夜被赵黼杀气冲撞,血气激荡下,竟惊厥而倒,直到次日方幽幽醒来。

这一场,恍若隔世。

赵世猛地咳嗽出声,心头仍隐隐做疼,耳畔响起许多鼓噪呼唤的声响。

定了定神,赵世目光转动,眼见太医等皆围在身旁,最靠近身边的,却是静王赵穆。

看着赵穆那张脸……不由想起昨夜寝宫内,赵庄跪地吐血之态。

心头一凉,宛若大梦初醒,噩梦成真。

不管如何,却再也无法看见心系心牵那些人了。

赵世遍体寒凉,张了张嘴,却无法出声。

他吃了一惊,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当即挣扎起来,静王跟王治两人齐齐扶持,赵世勉强坐直了身子。

抬手在嘴边一拢,又试着说话,然而喉咙里却是嘶嘶哑哑,仿佛塞了东西般无法自主。

赵世抚过颈间,眼中透出焦怒之意。

静王最先发现异样:“父皇,您怎么了?”

太医院首试了试赵世的脉象,又也探手指按了按他的颈,道:“陛下,您是……”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却不敢问出来。

赵世试着咳嗽了声:“朕……”声音仍是沉哑难闻。

对上静王跟众位太医的惊疑目光,赵世沉默片刻,轻轻地一挥手,竟示意众人都退出。

静王太医们不便做声,均都躬身退后。

王治忖度意思,悄悄命取了纸笔来。

赵世见有纸笔,方举手,顷刻写了几个字。

王治接了过来,看了眼,欲言又止。

只捧着走出来,递给静王过目,小声道:“陛下关心的是这个,老奴不敢多嘴,还是由王爷向着陛下禀明罢了。”

静王忙看去,原来这纸上写的,却是:“皇太孙如何”五个字。

迟疑片刻,静王便复进殿。

此刻赵世靠在榻上,正闭目养神,面上阴晴难测。

静王跪地:“父皇……”

赵世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双眼,一声不响。

静王停了停,终于便将昨夜的情形略说了一回,又道:“后来龙华殿不知为何起火,厉统领都怕对圣上不利,便齐来护驾,当时白尚书跟黼儿都受了伤,也不知是哪里出来的人,竟趁机将黼儿带走……经过连夜彻查,发现原先在驿馆盯着萧利天的人已经被杀,萧利天等于夜间闯开城门,多半是他们抢了黼儿去了。”

赵世喉头咯地一声:“混账!”怒而出声,挥手猛击在床板上。

静王听他嗓子仍旧沙哑非常,忙道:“父皇保重龙体,才好了些,休要怒极攻心。”

赵世正也略觉头晕,抬手在眉心按了按:“那、太子……”

静王道:“至于、太子哥哥跟太子妃……”才说一句,便有些无以为继。

赵世因想到赵庄夫妇,心中也更加不受用,听静王声音有异,抬头看去,见他垂着头,竟隐隐透出个悲不自禁的模样。

赵世原本因为赵黼终于被萧利天带走而怒,猛地又想起赵庄跟太子妃已去,心里那惨痛之意也蔓延开来。

紧紧地握着被褥,赵世道:“查……”

只沙哑而低低地说了这一个字,便再也无法出声了。

静王忍住悲戚,道:“儿臣遵旨。另外,还有一件事要禀告父皇,因昨夜的事实在是……故而儿臣自作主张,命封锁消息,不叫传扬。对外只说太子哥哥、哥哥是急病而逝……”

举手拭泪,顷刻,静王才又说道:“又说太子妃是追念哥哥,才随着自尽而去。儿臣如此,只是为了不叫臣民们惊慌,试想若此事传出去,再加上萧利天挟持黼儿逃走的话,只怕天下大乱,还请父皇明鉴。”

赵世凝视,终于微微地点了点头:“好。”

静王见这般反应,方又定了定心,道:“至于萧利天逃走之事,尚且未曾叫人传出去,因怕臣民们将太子哥哥亡故一节……跟辽人联系起来,更是于我国祚不利。”

赵世慢慢地叹了口气,皱眉闭眼。

静王见他面上透出疲惫之色,道:“父皇龙体要紧,儿臣、儿臣会竭力为父皇分忧,此事儿臣已经交付刑部追查,毕竟白尚书昨夜在宫中,是个知情的人,且又从来可靠。”

赵世垂眸沉思片刻,复挥手让静王退了。

内殿只王治一个在旁侍立,却听皇帝嘶哑问道:“白樘呢?”

王治道:“陛下这是要召见白尚书?”

对上赵世的眼神,王治忙道:“昨夜白尚书似受伤不轻,太医们曾诊过,说是受了内伤,气血紊乱……当时都闹得大不好了,清早儿的时候才恢复了些,便叫刑部的人接了回去了。”

赵世没想到白樘竟伤的如此严重,面上露出诧异之色。

王治道:“若陛下要见,老奴去传旨就是了。”

赵世示意退下。打量手上那白纸黑字,待要撕了,却又一声叹息。

且说静王出来,见先前那几个太医聚在门口,正在谈论皇帝方才失声之事。

静王上前便问其故,几位道:“只怕是惊厥所致,好生调养,假以时日,必然会恢复如初。”

静王叮嘱几句,才出宫往刑部而去。

当时巽风天水等皆都伺候在白樘房外,连清辉季陶然等也在场,见静王来到,均都行礼。

白樘因才服了药,正睡着,静王近前,见他脸如淡金之色,呼吸浅浅。

悄悄出来外间,静王问道:“先前如何了?”

巽风道:“半个时辰前醒了一次,又服了药。太医说要这会儿不能劳神,需要多歇息才能恢复的快些。”

静王叹道:“当此多事时节,只盼尚书尽早康复。”

巽风问道:“王爷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交代?”

静王道:“并没什么,只是先前圣上醒了,交代了几句,我因也来看看尚书如何。”

说到这里,静王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另外,因昨夜有人闯宫的事,我先前审问了几个未死的禁军,如何好几个都说,昨夜那些蒙面人闯宫的时候,也曾看见谢凤跟他们一块儿……”

巽风其实早就知道,却仍做出诧异之色:“竟有此事?”

静王道:“先前圣上问的时候,我因怕事情不真,徒惹圣上发怒。又怕兹事体大,牵连无辜。故而还没把此情禀告,不过以圣上的精明,只怕瞒不了多久的。若是误传的倒也罢了,若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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