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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751)

云鬟听到“畏缩惧怕”四字,才无声一笑:“有劳姐姐,请。”

如茗头前领路,不多会儿,来至一间明厅。

门内自有侍女两边雁翅排列侍候,见如茗进门,沈王妃抬头,侍女们便无声无息鱼贯而退。

云鬟迈步进内,明厅的光线甚足,甚至照的沈舒窈的身影笼在那团光影之中,珠光宝相,若真若幻。

原先在凤仪一块儿读书的时候,沈舒窈是少女打扮,身上那股气质也跟记忆里略有不同,加上她跟妙英主动亲近,云鬟便只做寻常泛泛之交相待。

可这会儿,已全然不同,反成了前世记忆里的形貌气质,内敛绵密,更胜一筹。

见云鬟进门行礼,王妃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举手示意:“请坐。”

云鬟站着不动:“王妃面前,岂敢无礼。”

却听王妃温声曼语道:“又说什么见外的话,昔日在凤仪里的时光,你可忘了么?”

云鬟原本半垂眼皮,听了这句,才抬起头来。

沈舒窈嫣然:“你放心,这件事我虽知道,只是绝不会嚷嚷出去,相反,且为了你着想呢。这也才见你我昔日的那份情谊。”

云鬟仍不语。

沈舒窈复示意如茗退下,便站起身,走到云鬟身前,道:“怎么,我这样说你仍不信,是有疑我之意?”

云鬟道:“我并不懂,王妃是什么意思。”

沈舒窈温声道:“你果然不懂?只怕你不知道,先前有人暗中向着王爷告了你,揭破了你的身份,说你女扮男装,祸乱朝纲,要求严惩呢。”

云鬟极快想了一想,却猜不到是何人。

沈舒窈道:“王爷闻听后,便命人将此事暂且压下,他因知道你我昔日的交情,才肯跟我商议。”

云鬟方淡淡道:“不敢因我为难摄政王殿下。”

沈舒窈打量她神情镇静如许,不见丝毫慌乱,便微笑道:“你放心,也并不曾为难,相反,还是一件好事呢。”

云鬟心底疑云重重,缄口不言。

沈舒窈笑了笑:“想来你仍是不信,也罢,我便跟你直说了,王爷跟我商议,此事既然已经给人知道了,虽然一时压住,却难免不会传扬出去,如今竟是堵不如疏,横竖如今朝中是王爷摄政,索性就趁此机会,公布身份,王爷再请圣上大赦,又因你先前多有功绩,功过相抵,也是使得的。你瞧,是不是为你苦心着想?”

云鬟道:“多谢王妃跟殿下了。”却知她必有下文。

沈舒窈道:“还有更好的呢。你可知道,原先因你被圣上宠爱留在宫中,如今京城内已经有些很不堪的流言在传播,要消除这流言,且让你恢复身份,从此平安度日,只有一个法子,你可知道是什么?”

云鬟摇头。沈舒窈笑道:“扮男人扮得久了,就忘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不成?”

云鬟方咽了口气:“王妃……请恕我难以……”

沈舒窈道:“且不忙,你听我说完了再做定论,你可知道,王爷跟我看中了的……你的如意郎君是谁人么?”

云鬟哪肯听,正要推拒,却听沈舒窈道:“却也是个天生地下,绝世无双的人物,——就是刑部的白樘白尚书,你觉着这个人配你,可如何?”

云鬟耳畔“嗡”地响了起来,疑心错听:“你、说什么?”

沈王妃点头叹道:“你不肯信么?其实就连我也是想不到的。只是王爷说,原本不知道你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后,仔细想想,白尚书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会认不出你来?可既然认出,却百般照拂,自然是为了你着想之故,他那样冷清的人,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殊为难得,天底下只怕也只你一人得此优待了。”

措手不及,云鬟满面通红,无法再听下去,只想尽快离了这里,仓皇举手道:“多谢王爷王妃好意,只是我委实担当不起,告辞了。”

沈舒窈忙唤了声,云鬟却听而不闻,转身疾步而行。

将要出门之时,云鬟拧眉回头:“另外,四爷向来清明正直,对我不过是后辈维护之心,请也勿要用这话来玷辱他。”

沈舒窈眼中透出些诧异之色,若有所思说道:“怎么,难道你不知白尚书也有心于你么?”

第496章

静王府的下人来至景华厅外,并不敢入内,只在门口垂首屏气,轻轻地叫了声:“王爷。”

片刻,里头才道:“何事?”

侍者道:“那位谢先生急匆匆地去了。”

静王道:“知道了。”

侍者退后,又过了会儿,赵穆方道:“她去了,你的心也跟着去了?”

薛君生低低唤道:“王爷……”才唤了句,便化成一声隐忍的闷哼。

半晌,等君生奔出景华厅,出王府大门的时候,谢府的马车已经飞驰而去。

君生急急追了两步,因过于仓皇,竟往前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却知道是再追不上的,正有些绝望,那马车却忽地停住了。

君生抬头看见,眼中透出惊喜交加之色,复提一口气奔上前去。

进了车内,却见云鬟靠车壁坐着,略低着头。

君生仍整衣在她对面儿坐了,喘了口,道:“不是说……在里头歇息着么?怎么忽然就要走,也不叫人说一声儿?我还当赶不上了呢。”

云鬟也不答腔,似不曾闻听。

君生本就心怀隐忧,此刻低头打量,却见云鬟仿佛有些出神,又似怅然之色,他便悄然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云鬟仍是默然不语,君生忧急起来,便倾身靠近:“到底怎么了,你却说一声呢?”

略微迟疑,便覆上她的手。

轻轻一遮,几乎弹开,原来掌心里如握着一团冰,冷的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君生震惊之余,忽地又想起车内是有手炉的,忙又扭身去拿。

才把那雕花镂空的紫金手炉翻出来,便听云鬟道:“先前我在畅音阁里听戏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生目光凝滞,手势一停,却仍若无其事地将手炉捧着,轻轻地塞在她的手中:“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这过去的事来了?”

云鬟道:“你若还念我们相识一场,就不要再瞒我。”

目光相对,君生问道:“你并没去歇息?是静王妃跟你说什么了?”

她未曾回答,却如默认。

君生挑唇浅笑:“你何必听她的话,横竖已是过去的事,风平浪静,怎么又节外生枝?”他停了停,道:“不过,先前皇太孙在的时候,其实也曾问过我。”

云鬟抬眸:“他问过?”

君生淡淡道:“他还问过楼里的人呢,我知道,殿下必然是因为那夜白尚书也在的事恼怒了。”

心底蓦地又出现那日赵黼挟怒找上刑部的情形,云鬟竟有些眩晕,手炉倾斜,骨碌碌滚落在膝旁。

君生忙捡起来,重给她好生放在手中。

云鬟不由自主地垂眸,盯着那手炉上的镂空花纹。

心底明明灭灭,有诸般影像浮现。

时而是君生的声音,婉转唱道:无情有情,花阴月影。

时而是门内那端然而坐的人,宛若寒星般的目光陡然转来。

可下一刻,却又觉着郁郁馥馥地馨香,帐影荡漾之中,昏昏沉沉,仿佛曾见……

手上一紧,几乎要将这炉子捏碎,又像是要紧紧地贴着上面残存仅有的一点温。

云鬟道:“那晚上,尚书……”

却不等她说完,君生道:“你是不是想问,尚书那夜去你房中的事?”

他是神情不变,云鬟却觉着如在滚烫的铁板上,隐隐惶恐。

君生道:“其实我不同你说,便是怕你多想、也怕你恼我……你放心,其实并没有事,不过是尚书醉了,一时错进了房罢了,我听下人告诉后,便来请了尚书自回房了,又有什么大碍。”

他停了停,又道:“上次皇太孙问过楼中管事,他可跟你提过?”

云鬟不答只问:“尚书是进错了房?”

薛君生点头:“那夜尚书陪王爷吃酒,大约一时也动了兴致,便醉了五六分,你也知道那楼里的房间错落,他一时失察了也是有的。”

云鬟拧眉:“你切勿瞒我。”

君生道:“我为何要瞒你,何况白四爷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难道还怕他会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来不成?”

虽然他如此说,云鬟却觉着胸口似有什么堵着,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君生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果然是静王妃跟你说的?她为何要提此事?”

许是马车摇晃的厉害,那晕眩之感也越重了几分。

云鬟缓声道:“有人告我女扮男装,祸乱朝纲,王爷给压了下来,王妃想给我说亲。”

君生一句句听着,先前还脸色如常,只是到了最后一句,却迟疑问道:“说亲?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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