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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786)

晓晴破涕为笑,灵雨自从进门后,便同她站在一块儿,见柯宪如此,便悄悄对晓晴道:“这位大人倒是个体贴的。”

自打云鬟出事,这些日子柯宪每每来探望劝慰,也并没有畏祸怕牵连之类,今日又承他如此,晓晴喜欢,便拉他入内也跟云鬟相见,这一番畅快欢喜,自然非一般可比。

正说着,门外又有客人来到,竟是崔承。

原来崔承冲进屋里,跟云鬟相见,一言不发,便把她紧紧抱住,虽咬紧牙关未曾哭出声来,眼中却泪如雨下。

原来昨儿宫中有事,晚间崔侯府中也知道了,当时正济济一堂,围着崔老夫人除夕守岁。

宫内有变的密信传来,正是子时左右,外头炮竹乱响之际,崔印跟崔承两人顾不得,不顾老夫人不悦,出府各自去打探消息。

直到天明白樘等人出宫,崔印父子已在宫门外守了一夜。

终于见着了云鬟,崔承忐忑的心才总算放定,云鬟又拉着他,向陈叔徐沉舟介绍了。

那边儿晓晴也置办了一整桌菜肴,因拢着众人,一桌子吃一顿“迟来”的团圆年饭。

云鬟抱着小鲤鱼,不时逗弄,因实在高兴,竟无心吃饭。

众人团团围坐,想到昨晚上的凄惶,如同梦幻,均相顾而乐。

欢聚之中,忽地听外头道:“殿下……”还未说完,便见门口一晃,有人走了进来。

云鬟抬头,却见正是赵黼。

赵黼扫了一眼桌上众人,目光又在云鬟怀中的小鲤身上停了停,便看向云鬟。

此刻崔承跟柯宪早站了起来,徐沉舟也认出赵黼,忙也起身,陈叔跟嬷嬷也颤巍巍站起来,各怀悚惧,齐齐见礼。

赵黼见如此,却笑道:“真巧。正我也饿了。”

顺势将陈叔跟嬷嬷扶起来,又道:“都起来,好生吃饭,若因我吓得你们吃不了饭,有人要怪我了。”目光瞟向云鬟。

云鬟低着头,也不看他。

这满桌人里,崔承虽也听说赵黼回来了,却毕竟是隔了数月才又相见,眼中透出怀念激动之色,只毕竟碍于他的身份,有些不敢上前肆意畅谈。

赵黼已走到云鬟身旁,看看她怀中的小孩儿,道:“这孩子长得真快,也壮实。叫什么来着?”

云鬟道:“小鲤。”

赵黼哈哈一笑,忽地看向云鬟,眼神有些奇异,嘴唇翕动,仿佛要说什么,又压住了。

灵雨最是会意,早在他身后布了一张椅子,赵黼果然自在云鬟身旁挨着落了座。

虽然赵黼“平易近人”,但徐沉舟第一是个有些心病的,崔承又是“久别重逢”,心情难以按捺,陈叔跟嬷嬷本一桌子吃饭,如今见赵黼来了……哪里敢,都战战兢兢不敢落座,虽然强要他们坐,却只是小半边身子挨着,不敢尽兴,更无从举筷,都不似先前般欢笑喧哗。

赵黼随意吃了两口,对云鬟道:“你如何不吃?”

云鬟道:“我不饿。”

赵黼道:“瞎说。”自己捡了两颗虾仁,一块胭脂鹅脯,又让晓晴舀了半碗粥,都放在她跟前儿:“吃了。”

因见云鬟始终抱着小鲤鱼,频频逗弄,无心吃饭,便叫灵雨把小鲤鱼抱了去。

云鬟不舍回望那孩子,赵黼探头过来,在她耳畔低声道:“这样喜欢,以后我们生一个就好了……”

赵黼虽顾及她的颜面,故意声音放低,但毕竟是在桌儿上。

陈叔跟奶娘倒也罢了,年纪大了,耳目不灵,徐沉舟却微微挑眉,崔承亦侧目。

云鬟红了脸,只得做忙于吃饭状,不敢抬头。

赵黼旁若无人,片刻,见云鬟吃的差不多了,便握住手腕道:“你们慢用。”竟拉着她起身,往内而去。

第518章

满桌众人见赵黼起身,当然也都随着站起,还未恭送, 就见他人已拉着云鬟去了。

陈叔同林嬷嬷彼此相看,目瞪口呆,又不敢做声, 都望晓晴。

晓晴跟着走了两步, 却给灵雨拉住, 悄声道:“难道还不知道殿下?你又跟去碍眼做什么, 快坐着吃饭就是了。”

崔承站在原地, 呆呆愣愣地瞅着, 有些不大放心,可想到先前两人同挨着用饭,云鬟对赵黼也跟先前大为不同,这才勉强按捺心情。

不提众人在前厅各怀心思,只说云鬟随着赵黼往内, 因她走得慢,赵黼便停下来,将她打横抱入怀中。

幸而灵雨晓晴会意,不曾跟来,云鬟亦情知反抗无效,便不言语,只埋首于他怀中。

赵黼见她螓首低垂,大约是方才吃了口桂花酒的缘故,脸颊上有一许淡红,着实娇美可人,又有桂花甜香,阵阵袭来,叫人无端地口舌生津,暗中竟咽了几口唾液。

不由加快步子,来至她的房中,入内却觉着暖煦扑面。

原来虽然云鬟这段日子不在府内,可晓晴仍是每日都仔细打扫,又生着炭火不熄,以随时等候她归来。

如今,果然是眷念之心,苍天不负。

赵黼将云鬟放在那暖褥之上,手轻轻抚在脸上,手底香腮娇嫩,爱不忍释。

云鬟轻轻拨开:“你干什么?”又望着他问:“可见到尚书了,到底……是如何?”

赵黼却不回答,抬手竟要解她的领口。

云鬟皱眉拦着:“不要胡闹。”

赵黼反把她的手握住,道:“我并没胡闹,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云鬟一怔,继而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便轻声道:“都已经好了,没什么可看的。你只先告诉我出去这一遭,到底如何。”

赵黼将她拦腰抱着,下颌便搁在她的颈间:“你心里想要怎么样的回答?”

微微沉默,云鬟方答道:“我想要的是真话。”

赵黼笑了笑:“我的好阿鬟……”

转头将唇在颈间贴过去:“是,如你所言,他的确是不知情的。”

云鬟虽看着淡淡地,实则也是悬着一颗心,蓦地听了这句,神魂才稳稳地归位。

不由微微一笑,云鬟便问:“那么这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黼摩挲着那纤纤一握的柳腰身,又嗅着她身上冷冽如寒梅的淡香,不觉沉醉其中,听了这句,才微微睁开双眸,迷离的眼神里,出现在刑部的那一场。

当时赵黼问罢,白樘并未回答。

赵黼道:“是我所问太过唐突,还是说,这个问题对尚书来说难以答复。以尚书清肃正直的为人,莫非也会有苟私之心,不便对人言?”

白樘撇了他一眼,负手转身,道:“我有个故事,要说给殿下听。”

赵黼索性回身:“愿闻其详。”

白樘道:“曾经我领了一道旨意,去查一名女孩儿投水之事。”

赵黼怦然心动,走前一步。

白樘道:“我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死,然而,这却是我头一次违抗旨意。殿下可知道是为何?”

赵黼摇头,他心里虽然窃窃怀疑,但却也不能认真:总不成白樘在那时候已经对云鬟上心了?

忽然心头一紧:若那会子白樘就上心了云鬟,在自个儿没头没脑四处乱找她的时候里,白樘又何故不动声色?他若下手,早下手了。

虽然知道白樘不是那种人,心里仍旧有些寒意。

不觉仔细凝神听话。却听白樘道:“我之所以不曾向圣上禀告,便是知道……以她的性子,宁肯以这般死遁方式而去,那必然是活不出来才如此。加之曾经她极小的时候,我承了一宗情。故而我一念怜惜,索性放她自去。”

赵黼问道:“你是说,她小时候指认鸳鸯杀那事?”

白樘颔首,复说道:“因在谢府拿下了鸳鸯杀,当时市井纷纷扰扰传说此事,崔老夫人本就不喜谢氏,便以此做由头,做主让侯爷休妻。此事虽然未必能算得到我头上,可毕竟因我而起。加之此案重大,且那孩子天生古怪似的,心中便始终记着。”

赵黼张了张嘴,却未曾说话。

白樘道:“我本并没想到此后还会相见,谁知她毕竟又重回来,所作所为,竟让人刮目相看,我亦……无法再无视。”

赵黼微睁双眸,屏住呼吸。

却见白樘回身,直视着他的双眼道:“先前听说殿下失踪之讯息,她本要偷偷前去云州,还是我一力拦下。殿下可知我对她说了什么?”

赵黼无端心悸,哑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

白樘道:“京内那些传闻,殿下大概也有些风闻,殿下的问话,我的回答是——是。若殿下永不回来,或许,我会……”

话未说完,赵黼怒道:“你住口!”

这声厉吼,外间巽风等都听得分明,巽风想起上回两人深宫之争,按捺不住,闪身来至门口。

白樘面色如常,举手示意,巽风迟疑后退。

赵黼胸口起伏,双眸死死地盯着白樘,手握成拳,往前探出,复又克制地缓缓收回。

白樘却仿佛视而不见,静静地又说道:“殿下若是不问,这话,只怕终这一生,我亦不会对任何人提起,殿下既然问了,我也并不想藏匿。这就是我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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