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齐木楠雄突然看到佐藤一站了起来,目的明确的拿上了两套轻便的换洗衣物、几根笔和织田作之助送她的手账本,然后塞进书包里,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跑出了家门。
那是这几天来齐木楠雄见她第一次有小孩子的样子。虽然任性了点,但充斥“活着”的气息。
她精致的小脸上挂着稚气的笑容,跑去礼品店买了一根高档钢笔装进了礼品盒,然后跑向织田作之助的家。
不是,伊藤同学,你这也太懂了吧?把钱换成符合对方心意和日用的礼物……你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吗?
到了家门口,佐藤一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他不在家。
家里只有那几个跟她不合的小孩子。
她喘着气,歇了一会儿,掉头又跑。
是的,她还知道织田作之助在哪里工作。不得不说伊藤同学在情报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她又跑了好久,终于跑到织田作之助工作的大楼前面,仰望高高的楼,脸颊红彤彤的,在门口又开始犹豫了起来。
在门口等着吧……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不好去打扰织田先生……
就在这时,从门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黑风衣,半张脸都被绷带遮住的少年。
他一边打着掌机出来,一边还能走的稳稳当当,刚跟让到一边的佐藤一擦肩,又倒退了回来。
“啊啦,小姑娘你找谁啊?”
“我……我找织田作之助先生。”佐藤一被他突然搭话吓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很有礼貌的先对着人鞠了一躬,后又轻声细语的回答了。
“啊,织田作那家伙现在不在哦,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啊,我可是他的好——朋友呢!”那少年蹲下身,笑眯眯的,声音拉长像是在撒娇。
佐藤一抱紧了手里的盒子,她磕磕巴巴,“不…不用了……我还是想自己……”
“自己告诉他,你想赖在他身边不走了吗?”少年仍然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剖开别人的肚子让一切都暴露在阳光里,“什么都做不到,只是累赘一样的小孩子,仗着别人的好心,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吗?”
“……”被戳中了这种自己也知道过分的渴望,佐藤一与他对视了片刻,像是被他吓到了,匆忙垂下了头。
齐木楠雄突然觉得手很痒。
“……您说的,也是呢。”片刻的沉寂之后,连反驳的余力都无,她依旧轻声细语的应和下来,“那么这份礼物……”
“不如去死吧。”少年歪了歪头,打断了她的话,那张俊秀的脸看起来仍旧天真,“正好我缺个伴,要不要一起去死呢,小姑娘?”
齐木楠雄觉得眼睛也痒了起来,有种想摘掉眼镜跟这家伙对视一下的欲望。
“抱歉,我暂时还不太想……”
“可是你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啊,反而还很痛苦,不是吗?”他漂亮的鸢色眼睛里全是古怪的恶意,说出口的话像是他的绷带一样,一边束缚着对面的孩子一边勒着自己的咽喉,“而且,很累了吧,那么虚假的表情,那么虚假的……”
佐藤一咬住了嘴唇,她抬起了头,看向他。
……
“诶?哭……哭了?”
把人惹哭的少年愣了一下。
“对不起,我要走了,请帮我把钢笔给织田先生,谢谢他之前的照顾。”她还带着眼泪,却坚持敬语,把礼物放在了少年的怀里,然后转身跑掉了。
少年拿着那个礼品盒,看了一会儿佐藤一的背影,就直接把盒子拆开了。
“唔……是他常用的钢笔牌子呢……”他站起身,往大厦方向看了看,“怎么感觉我好像被当成坏人了呢……”
明明真正的“坏人”,只会俯视别人才对啊。
从这以后,佐藤一像根本没有任性过一样,又开始了正常的作息。之前她并未上小学,而是在家自学,但是到了初中的时候去上了,与此同时还跟着母亲那边改名为伊藤泽也。
她的日常也就变成了——周一到周五按时上课,周六去见一次织田作之助,然后……
她开始投稿了。
齐木楠雄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投出去的七七八八的短篇小说。
她飞快的走红,被赏识、签约、为了家里根本不工作的母亲和自己的生计,一夜没睡之后决定卖出去自己小说《天平》的版权。
然后彻彻底底的被所有成熟的大人排斥在了再创作之外。
之前一直抱怨想要快点醒过来的齐木楠雄就在这个地方猛的被甩了出去,他睁开眼就听到自己的闹钟响声。
他要去上学了。
倘若伊藤泽也的曾经也是如此,停留在这里,或者这之前的任何一个时间,都只能说这是平凡的无奈,是大众的疾苦,是可以释怀的磨砺。
是可以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只可惜,彼时的现实还在继续。时间的齿轮裹挟着世界满满的恶意,目中无尘碾压而来,只想叫众星陨落,叫人措手不及。
打破一个假设只需要一个反例;打破一面镜子只需要尖锐物品的敲击;打破一个誓言只需要一句后悔……
而打破一个人平静的生活,只需要“嘭”的一声。
正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冲进来的穿着黑西装绑着绷带的熟人,说了一句,“只有你能救他。”就拽着伊藤泽也的手跑了出去。
伊藤泽也感觉到了一阵心慌。在此之前她从没见到这位如此失常的样子。
能让他来找伊藤泽也的、让他焦急的,只可能是……
画面突兀的像褪了色的胶片开始滚动,景物骤忽的变化,一切都逐渐虚假,像是有人不想看到这一段所以在投影仪上点了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