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赵正和柱子父子两人,蓬头垢面的歪在炕上,身上搭着两块破絮,连被套都没有,炕里没生火,屋子冷得像冰窖。
赵正握拳捂着嘴,高一声低一声的嗽着,咳得眼睛都红了。
睡梦中的柱子也时不时就咳嗽几声。
看来蒋翠兰没撒谎,父子俩都病了。
彻骨的寒冷,一下子就把赵锦儿的记忆,拉回从前那些凄凄惨惨戚戚的时光。
“叔,我和阿修回来看看 你们。”赵锦儿眼眶有些发酸。
赵正抬眼看了秦慕修两眼,“这是侄女婿?他不是……”
赵锦儿便了然:叔叔当时也是知道秦慕修情况的,但他没阻止婶婶把自己卖过去。
罢了,有些事不能想得太明白。
“是的,叔可以管他叫阿修。他从前身子不大好,现在恢复了。”
赵正眼底的愧疚褪去大半,“那就好,那就好!后天就是年,你们怎么今儿回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看来赵正并不知蒋翠兰去秦家大闹的事。
赵锦儿笑了笑,“嫁过去后,一直没回来看过叔,年底无事,那边奶奶让回来看看叔婶。”
说着,把米面肉都拿到桌上,“叔中午还没吃饭吧?我揪点面疙瘩给您吃。”
赵正往桌上一看,那米面加在一起足有二十来斤,还有一大块风猪腿。
他们家都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赵锦儿笑笑,“给叔婶添点年菜。”
说着,便系上围裙,开始忙活。
赵家的房子没有秦家讲究,堂屋、灶房、炕房都连在一起,赵锦儿从前在家时,住的是间柴房。
秦慕修冷眼打量了一圈,对赵锦儿不由多了几分心疼。
这丫头,打小吃了多少苦!
“阿修,你帮我出去捡点柴火。”
赵锦儿并不知秦慕修在想什么,从灶窝伸出小脑袋吩咐道,“记得捡几根大的,我等下把炕火生起来,这屋里太冷了!”
秦慕修就出去捡柴火了。
赵锦儿则是在屋里忙个不停。
生火,烧开水,又搓了一个帕子,把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擦好,又拿扫帚扫地。
看着侄女忙碌的身影,赵正眼角不由湿.润:
锦儿在,才像个家啊!
当初蒋凤英执意要卖赵锦儿的时候,赵正也阻止过,可无奈他是个瘸子,自己都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哪里护得了赵锦儿周全。
蒋凤英威胁他,不卖赵锦儿的话,她就带着柱子回娘家改嫁。
无奈之下,他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应允了。
谁知卖了赵锦儿之后,家里并没有因为那八两银子好过多少,日子反而一天不如一天。
秦慕修很快捡回几根小孩胳膊粗的柴火,赵锦儿放在灶窝引着了,塞到炕洞里。
不一会,屋子里有了温度。
夫妻俩合作做好面疙瘩,还在里面烫了两块厚厚的猪腿肉,香气四溢。
赵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原本昏昏沉沉睡着的柱子也被香气勾醒了。
“爹,我刚刚做梦吃到了嘎嘎肉。”
赵锦儿端着碗送到炕边,“不是做梦,真的有肉吃。”
柱子揉揉眼睛,“阿姐!”
赵锦儿温柔笑道,“快披上衣服起来吃面疙瘩。”
柱子一边穿衣服,一边又猛咳了一阵。
坐到桌边,也不怕面疙瘩烫,捞起来就往嘴里送,吃得吸溜呼哧的,看得赵锦儿心里越发酸楚。
第94章 这丫头,不孬
秦慕修把赵正扶到桌边,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吃,道,“你们俩也没吃吧?”
秦慕修温和的笑道,“我们在家里吃过来的,您别管我们了,快吃吧,坨了就不好吃了。”
赵正这才开始吃。
蒋翠兰没做午饭就跑了,早饭也就是一人一碗稀乎拉碴的野菜羹,他和柱子早就饿得慌。
吃完,赵锦儿刚要收拾碗筷,秦慕修道,“我来,你给叔和柱子看看。”
赵锦儿依他言坐到桌边,道,“叔,柱子,你们把手伸出来,我给你们把把脉。”
赵正愣了愣,“你会看病?”
以前怎么不知道。
赵锦儿含羞一笑,“不能算会看,不过是从前跟着爹爹学了点皮毛,我先给你们看看,若是看不出所以然,还是得找大夫,总这么熬着不是办法。”
赵正苦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不熬着可咋办?”
半个月前,他先开始咳嗽,紧接着柱子也开始咳。
咳着咳着又反反复复的起热,折腾得死去活来。
让蒋翠兰去镇上抓点药,蒋翠兰却说家里没有抓药的钱,只抠抠索索买了点生姜回来炖汤,还只让柱子一人喝,赵正连汤渣都没喝到。
结果父子俩一起,越病越重。
蒋翠兰除了骂赵正害人害己,依旧死活舍不得掏钱给他们请大夫抓药,眼看着两人都病得只剩皮包骨,再拖下去只怕要出人命,便想出去老秦家讹诈的馊主意。
赵正叹口气,“锦儿啊,家里一直是你婶子做主,你也知道,当初你的婚事,我……”
赵锦儿拦住话头,“这桩婚事挺不错的,婆家人个个待我都好。”
听她这么说,赵正心里好受多了,也没有再解释什么。
赵锦儿把完脉,道,“把你们舌头也伸给我看看。”
父子俩照做。
看完,赵锦儿皱起眉头,“脉粗而滑,苔黄且厚……除了咳嗽、起热,嗓中可有痰?”
赵正摇摇头,“没有,就是干咳。”
赵锦儿眉头拧得更甚。
秦慕修洗好碗正好回来,见状问道,“怎么?无痰反而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