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帝静静地听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慕懿也不知父皇在想什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微突的喉结滚了滚,清清嗓子。
又道,“老师为人淡泊名利,除了对儿臣的功课比较严苛外,平日里深居简出,并不与任何权贵过往甚秘,甚至老师曾同儿臣说过,待儿臣能立起来后,就带着师母致仕,归隐山林。京城这繁华十里,不适合他,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晋文帝都没有丝毫回应,他怕说多了惹得父皇反感,也不敢再说了,小心翼翼地看着父皇,试图从父皇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晋文帝神色不变,只目中有些微疑惑,“他当真如此说?他舍得这荣华富贵?”
要知道秦慕修现在还年轻,又是太子太傅,待将来他这个老皇帝大行太子登基,他只要不作死,便能位极人臣。
帝师啊!
东秦历来尊师重教,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晋文帝不相信他当真这么淡泊名利,视权力地位如粪土。
或者说,晋文帝不相信任何一个人,能做到这样。
慕懿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反问道,“那父皇,您自己,觉得老师是什么人呢?”
他有些不高兴,父皇竟然质疑老师的品性。
晋文帝闻言一滞,一时间竟然被他问住说不出话来,于是有些不耐挥挥手,“去去去,退下吧。”
慕懿见晋文帝不耐烦了,连忙起身行礼,“那父皇慢用,儿臣告退。”
说完,如临大赦,脚步匆匆就往殿外走去。
不想还没来得及踏出殿门,身后却又突然传来晋文帝威严的声音:“回来!”
慕懿连忙顿住脚,回转身来,“父皇还有什么指示……”
晋文帝看着他,微拧眉头,却是问起另外一件事来。
“你此次赴泉州,可曾见到万铎?他何时可以押解归京?”
慕懿闻言,心头一阵发慌,却还是故作镇定道:
“禀父皇,儿臣赴泉州之时,秦鹏已经将万铎转移至隐秘的所在,儿臣忙着接老师、去郡守府宣读圣旨,就未曾见过万铎。”
晋文帝蹙眉,“秦鹏什么时候能将万铎押解入京?”
晋文帝突然这么追根刨底地问起万铎,慕懿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嘭嘭嘭跳得飞快,几乎要跃出胸腔。
支支吾吾道,“禀父皇,应当快了,儿臣去蒲兰彬府上宣读调令之时,蒲兰彬言,他和秦鹏还在整理万铎手下的那帮乱军,因乱军人数众多,整编工作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所以得耽搁些日子,他俩便让儿臣先走,待他们整编完成,就会押解万铎入京。”
晋文帝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既如此,你如实说不就好了,慌什么?”
慕懿咽口口水,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晃,“父皇恕罪,儿臣失态了,儿臣以为父皇要问责儿臣为何未将万铎一起带回来呢。”
晋文帝看着他面无人色的样子,微微拧了拧眉头,到底还是个孩子,遇到点事儿就挂在脸上。
确实需要秦慕修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狐狸教导着。
“罢了,你先下去吧!”
……
出了未央宫,慕懿冷汗直冒,同时心里懊悔万分!
父皇是何等人物?一双眼睛明察秋毫。
方才定然看出了自己的失态,他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眼下该如何是好?
第776章 救曹操
燕王和万铎这两颗雷,在一日,老师便一日有危险。
不行,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杵着。
慕懿这样想着,回到东宫后,立即召来了柱子。
太子很少晚上召见自己,柱子有些奇怪,“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吩咐柱子?”
慕懿沉着一张脸,挥挥手,让殿内的其他人都出去。
这才沉声道,“柱子,你姐夫要是有危险,你可会拼尽全力保护他?”
柱子愣了一下,旋即就问,“太子殿下,可是姐夫出了什么事情?”
“暂且还没有。”慕懿有些烦躁地坐下,身体微微后仰,靠坐在椅背上,阖上了眼睛。
慕懿在想该怎么跟柱子说这件事,这种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柱子倒不是追根刨底的人,慕懿让他知道的,他就认真听着,不让他知道的,他绝不多嘴,慕懿很欣赏他这一点。
不追根刨底归不追根刨底,到底还是一头雾水地看着慕懿——
太子殿下这样,老实说他还真没见过几次。
若事关姐夫,殿下担心姐夫,他也是同样的心。
姐姐和姐夫待他恩重如山,若非他们二人,自己怕是早就死在了鹿儿村的破屋里!
呆愣愣地站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听到慕懿开口,他不由更加奇怪了,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担心了。
“殿下,您有任何事尽管吩咐!柱子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慕懿闻言,轻轻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跟本宫来。”说着,拔步去了书房。
柱子连忙紧随其后。
书房里,慕懿同样屏退了所有宫女内侍。
“关羽立马华容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慕懿口中喃喃念着,迈步走到了角落旁的一个柜子边。
柜子里放着小时候母妃送他的一个“华容道”!
华容道是类似九连环、七巧板一般的智力游戏,取自三国故事。
曹操败走华容道,关羽立马横于前,后方是一大片沼泽,前有狼,后面也无生路,小时候他每次玩儿这个游戏的时候,都绞尽脑汁想着究竟怎么才能救出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