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御前侍奉的人,用这张脸代替圣上见人,自也十分看重。
此前,他以脂粉掩饰,却没想到这黑斑越来越明显,眼看着都要遮掩不住了,故而这一次他才请命出宫寻美,也是想要求得面容无损之法。
“听你的意思,你知道咱家这秽处的缘由?”
春鸿还没有激动,秋蓬便已经先替紧张起来,这会儿秋蓬不由得握紧了掌心:
“你且道来,若是真有法子,你既入宫,咱家必会好生关照你。”
秋蓬虽语气冷淡,可他看着圣上长大的情分,绝非寻常人可比,这话便是说与如今宫里的娘娘听,只怕也能让不少妃嫔欣喜若狂。
姜曦并不知内情,只摇了摇头:
“公公不必如此,便是公公不提,民女也是要告诉这位公公的,只当是民女谢过方才这位公公的茶点了。”
春鸿闻言,也不由莞尔,他抚了抚袖口,看向秋蓬挑了挑眉:
“下回可不能说我爱做好人了啊,这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秋蓬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而姜曦这会儿却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太监,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秋蓬闻弦声而知雅意,立刻让所有人避退,随后,姜曦这才看向春鸿:
“若是民女未曾看错,这位公公怕是中了毒。”
“什么?!”
秋蓬直接拍案而起,瞋目切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秋蓬看了一眼姜曦,冷静下来,重新坐了回去,春鸿呆了片刻,这才喃喃道:
“中毒吗?”
姜曦点了点头:
“公公眼眶处的黑斑应是在日日扩大,看这大小,怕是有半月了,不出两月,只怕要接连成片。”
姜曦这话一出,春鸿坐直了身子,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那依小娘子之见,我这毒……能解吗?”
“毒好解,不过若是不能及时查出下毒之人,即便公公解了毒,若复中毒,届时正是体虚之际,只怕……要一命呜呼了。”
宫里虽然讲究避讳,可如今在民间,况且是在一位医者的面前,春鸿心绪如麻,秋蓬倒是很快镇定下来:
“你方才让其他人退去,你怀疑他们中有人下毒?”
“两位公公看着关系甚笃,总不会吃两锅饭吧?”
姜曦微微一笑,随后看向春鸿,认真道:
“公公不若想想,公公有什么吃食与其他人不同的吧。”
“你为何不怀疑是其他物件所致?”
秋蓬追问着,姜曦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秋蓬:
“这,总不能是有人要对圣上……况且,若是如此,岂不是容易被人查出来?
这位公公的面相上看,他这毒下的极轻,若非如今已有征兆显现,便是我也是看不出来
的。”
秋蓬听罢,终于不语,显示是信了姜曦的话,片刻后,春鸿这才颤声道:
“我,早年间受了寒气,日日要喝一碗驱寒汤才能睡的踏实,这汤……一直是小方子给我煮的。”
春鸿说罢,原本镇定的面色上难得生出了几分茫然与无措,秋蓬眯了眯眼,看了一眼春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这小方子,是春鸿唯一的徒弟。
他们这些太监,手底下多有几个徒弟,一来是防着自己位置不稳,随随便便被徒弟替了,二来,也是能多些人手使唤。
可春鸿心软,被小方子哭了几句,就只他一个徒弟了,若是春鸿真的不在,凭他学师父的本事和人脉,说不定还真让他上来了。
秋蓬心思千回百转,但面上不显,只是对姜曦的语气多了几分真诚:
“多谢小娘子,小娘子大义,今日之恩我二人必当铭记在心。至于这应选,小娘子若是无意……”
“公公,我说了,霍云程并不值得我说谎,我是真心要入宫的。”
秋蓬袖中的手颤了颤,半晌,点了点头:
“那便依小娘子所言,我二人会在此地停留五日,五日后我们来接小娘子。”
姜曦起身福了福身,秋蓬和春鸿忙站起来,避了过去,世人都道他们喜怒无常,阴险狡诈,可他们也记恩!
三人就此告别,几个小太监忙忙碌碌的将桌椅撤走,姜曦这会儿也回到了家中。
林良玉正在绣房里绣着一副县令夫人要送给知府夫人寿辰的观音像,见到姜曦回来,她忙放下了针线:
“曦儿,来娘这里。”
姜曦走过去,坐在林良玉的身边,轻轻依偎在娘的怀里,呼吸着娘那带着淡淡药香的气息,姜曦久久都不愿意起来。
林良玉也没有催促,只是一下一下的摸着姜曦的头发,半晌,林良玉这才道:
“曦儿,你……是不是想入宫?”
姜曦原本惬意阖上的眸子睁开,看着娘眼中含着的水光,她忙坐了起来,沉默片刻,语气坚定道:
“对,娘,我要入宫。”
林良玉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看着女儿日益浓艳的容颜,泣不成声:
“可那入宫,哪里是什么好事?都是爹娘无用,这才,这才让我儿受苦!”
林良玉掩面痛哭,姜曦心里也是一抽一抽的疼,她紧紧抱住娘亲:
“娘,今日连霍家都敢来让我做妾,明日又会是谁?花鸟使一来,连寻常力夫都炙手可热,可是女儿不愿!”
她从五岁起,便入梦过了半生。
她姜曦,天生不凡,绝不止步于此!
林良玉哭了一阵,她擦干了眼泪,握着女儿细嫩的双手,这是她用了无数心血,草药脂膏才养出来的娇嫩,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绣娘也能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