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往来贸易啊,都只是一层皮,真正赚钱的,反而是耳朵。”
叶帘堂进了客舍屋子,垂眸暗暗思衬着。
如此看来,韩勒手中最值钱的,便是那蛛丝虫迹的消息。
这样想来,韩勒提早知道他们的动向,也就并不稀奇了。可让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韩勒为何要同北蛮做那桩火药生意,总不至于是他缺银子。
从韩勒今日眼都不眨就将那北蛮商人杀死,虽说满嘴都是将此赔偿给她之类的客套话,但叶帘堂瞧着他不甚在意的语气,便觉得其实韩勒本人心里是毫不在意北蛮这条商路的。
那今日这出戏,是故意演给她看得吗?
叶帘堂躺在床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若是如此说,韩勒故意将火药卖给北蛮,难道是故意要她怀疑到苍州头上,从而引诱她来苍州么?
韩勒这般大动干戈地将她引来,不仅轻易化解了火药之事,更是间接要了谷东粮道的私人使用权,若是如此……
寒风破开屋里的小窗,将窗背拍在墙壁上,撞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叶帘堂吓了一跳,只得披衣下床,将小窗插好后才深深吐一口气,心里却在愤愤,自己这番纯粹是为他做了嫁衣,一翻来去尽都被他耍的团团转。
第74章
报酬“三吊钱,宜城酒,不乏效劳者。……
谷东自入冬以来天就亮得晚。窗外寒冷,被窝又实在暖和。于是叶帘堂便裹着衾被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她披衣起来的时候,韩勒竟不知在屋外候了多久。她急忙将竹帘掀起,好散去一屋子的沉闷睡意。
那头裴庆见了她,也将一直在怀中揣着的小册子翻出来,站在一旁提笔候着。这趟远行叶帘堂没
带几个人,于是这听记程录的差事就落到了他的肩上。
外头不宜谈话,韩勒便进了屋子,捂着袖炉坐下。
“大人怎么来了?”叶帘堂方漱洗完,靠进雕花小椅时还带着阵清凉的水意。
韩勒一使眼色,侍从便捧上来个匣子,韩勒伸手将其打开,里头摆着各色杂物,书券以及印章。
叶帘堂接过,摆在案上细细看了,抬眼问:“这是?”
“从巴根宅子里头搜出来的。”韩勒顿了顿,补充道:“巴根便是那个同苍州做过生意的北蛮商人。”
“您不会是想让我会颢州时,顺路把巴根这些东西给他带回去吧?”叶帘堂目光从这些东西间穿过,笑道:“落叶归根,您还真是个好人。”
“他的旧物留在宅子里,不好卖。”韩勒“啪”一声将匣子合上,道:“叶侍读,您也该知道,这逝者住过的房子呀,实在没个好价钱,您就偷偷替我将这些带走吧。”
叶帘堂见他神情真切不似作假,不由得怔愣片刻,“……您不是说真的吧?”
“这自然……”韩勒的目光在她惊恐的面上转悠一圈,这才朗声笑道:“自然是假的。”
叶帘堂闭了嘴,决心以后不再同这黑心刺史多讲一句话。
韩勒笑够了,将那匣子往她面前一推,道:“不过嘛,这事儿还真得有您帮忙。”
“找我帮忙?”叶帘堂假笑道:“大人将我骗来苍州为您摘去罪责,牟取粮道之事还没完,这就又要找我帮忙了?”
“你已经猜到了?”韩勒惊讶道:“我还以为我这算盘打得十分小声了。”
叶帘堂扯扯嘴角,翻了个白眼。
见状,韩勒哈哈道:“行了,叶侍读,做人这般小心眼,是逞不来交易,赚不到银子的。”
“多谢大人提点。”叶帘堂撇嘴道:“只是在下根本不打算做生意。”
“不打算做生意?”韩勒仍在笑,“哎呀,那便可惜了呀。原本我此番寻你,是想助您解决心头患事的,大人既没有此意……唉,我便先退下了。”
叶帘堂被他惹得烦,抬手硬生生将人摁了下来,问:“助我解决心头患事?”
“是啊。”韩勒摸摸自己锃亮的脑袋,“昨夜您走后,我左思右想了许久,总觉着将您骗来实在是惭愧,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人不妨直说。”叶帘堂打断他。
“直说的话,”韩勒顿了须臾,笑着道:“北蛮。”
叶帘堂下意识想去摸扇子。
韩勒抬手点在那方形匣子上,“您既跑了这趟,我便不会叫您白来。”
叶帘堂笑着叹一口气,“您还真是个好生意人。”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韩勒看着她,问:“听吗?”
“当然。”叶帘堂点头。无论他是否还想从中图谋些什么,她都不在意了,只要能彻底解决北蛮,一些利益算不得什么。
见她回答地这般快,韩勒也不藏着掖着,直说道:“昨晚,我已差人将巴根的宅户清理干净了。”
叶帘堂默默听着。
“也就是说,此刻,北蛮还没有巴根的消息。”韩勒将目光投向木匣,“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叶帘堂皱眉,“您是想……”
“装作这桩生意还在继续。”韩勒慢慢道:“我熟知从月海到冻土崖的走货线路,您可以派人来运送这批火药。”
是了,韩勒先前同北蛮成过一次生意,那便定然熟知通往冻土崖的路径,她竟将这点忘记了。
“不过,我总觉得澈格尔不会这样轻易将后背的线路交予旁人。”叶帘堂抬眼,道:“那条线路行不行得通,还犹未可知。”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韩勒点了头,弯指瞧了瞧匣子,“不过,这些都好说。巴根的私印也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