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逊沉下眸光,“你说什么?”
“这事太过久远,在下也是方才忽然想起。”叶帘堂说:“大公子,您只是不愿招惹石家,并不是不敢。若我不幸在您的牌局里倒下,您有千万种方式能粉饰太平,将这份责任转移至别处。”
贾逊摆了摆手,“叶大人说笑了。”
“大公子何必自谦,就像当初您可以无视张氏的讨好,如今也能随意吃掉石家的棋子。”叶帘堂继续道:“毕竟,这里可是您一家独大的溟西。”
良久的沉默后,贾逊挑起嘴角,走上前来,喜道:“你真是聪明!”
叶帘堂愣住,正要躲开,谁知贾逊却忽地牵住她的袖摆。
“我喜欢你!”贾逊高兴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叶帘堂被他这一套变脸搞得有些束手无策,下意识抽出袖摆,“我……”
“要不如,”贾逊又上前一步,“要不如你再假死一次,我来替你摆平石家的耳目,而后……”他双眸发亮,“而后,你跟着我们贾氏混吧?”
“这,”叶帘堂后退一步,难得不知所措起来,“大,大公子说什么呢……”
“说真的,阆京那些世家成天猜来猜去,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衣冠楚楚下尽是丑恶野蛮,有什么意思?”贾逊嗤一声,目光重新落在叶帘堂身上,抬了下巴说:“本公子最见不得聪明人吃苦。”
叶帘堂傻站在原地,见贾逊将头扬地高高,十分倨傲地说:“叶大人,同样都是香车宝马,跟我们贾氏走啊?”
第98章
嫌恶“阆京嘛,乡下地方。”
夏夜并不凉爽,外头看热闹的人群仍围在赌坊门口叽叽喳喳,好像天上细碎星子投下的人间倒影。
贾逊却浑不在意,只侧着眼睛看向叶帘堂,道:“绝不叫你吃亏,如何?”
叶帘堂开口,“多谢大公子好意,我……”
“什么多谢,本公子不听!”贾逊怕听见她拒绝,连忙打断道:“你,你可要想好了!你把我家赌坊的店面烧成这样,这棋盘这帷帘这墙壁,可都是顶贵的啊!”
叶帘堂觉得这人不似传闻中那眼高于顶,骄狂散漫的贾氏大公子,与阆京形形色色的豺狼虎豹比起来,反而居然单纯随性得可怕。
也不是说他不聪明,他知道聚宝台要从关中到溟西,提前散布谣言并设了这场要不是阴差阳错的巧合,叶帘堂就要一脚踩进的局。分明想要吞并聚宝台,却又会因着其它因素而临时改变主意。
一时兴起自然到像是常态,好似从不想,也不去在意结果,只是纯粹的跟着心走——怎么开心怎么来。
叶帘堂叹息一声,说:“大公子方才还在讲,在下想要什么,都给在下。这么快就要食言?”
“本公子反悔了,怎样?”贾逊哼一声,金冠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扬头吩咐道:“刀椿,给我细细算,这儿,这儿,还有那儿,要赔多少银子?”
他身边的侍从脖上还真挂了个木算盘,似是早已习惯,听罢便劈里啪啦地打起了珠子。片刻后,刀椿抬首道:“回大公子,这儿,这儿,还有那儿,共是四千八百七十六两银子。”
“四千八百七十六两。”贾逊回过头,说:“本公子替你抹个零头,只收四千八百两,够义气吧?”
叶帘堂手里握着的银子都是聚宝台来的,说到底都是归于石家,而她是个手握公款的穷光蛋,更别说一下要赔四千多两银子,眼下就算把她卖了都还不起这个数目。
她打着哈哈道:“哎,不过千把两银子,大公子才不会计较这么点吧?”
“哟,巧了。本公子还偏就计较这么点钱。”贾逊看透了叶帘堂面上的那点心虚,故意道:“怎么,就这么点钱,叶大人也拿不出来啊?”
语罢,他扬起下巴,哼笑着说:“赔不起呀?简单嘛,跟我们贾氏混,本公子便统统不计较喽。”
石氏和贾氏比起来,明显石家对于叶帘堂来说用处大的多,她当然不会选在这时临阵倒戈,于是只说:“那便没有办法了,在下给大公子打张欠条吧。”
说完便转过身,向躺在地上的王秦岳要纸笔。
“喂,什么?”贾逊急忙上前两步,拦在她身前,不满道:“贾氏到底怎么你了?你愿意打欠条都不愿跟着我走?”
叶帘堂抬眼,无奈道:“在下不能离开石家。”
“怎么不能?”贾逊身上的锦衣流转着花哨的暗纹,执着问:“为什么不能?”
“反正……就是不能。”
说话间,叶帘堂已经找到纸笔,向着贾逊身后的刀椿道:“劳驾,都欠了些什么来着?”
闻言,刀椿清了清嗓子,说:“堂内,大人共损毁兽镇十五件、名砚十三件、七弦琴三架,金银器二十八件、矩尺六件、鎏金镜十面、百末瓶二十二只……”
叶帘堂越听越头疼,连忙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报器名,问:“共多少银子?”
“回大人,共四千八百七十六两。”刀椿点了点算盘,说:“大公子方才抹了零头,所以共四千八百两银子。”
叶帘堂在纸上利落记下,抬眼笑道:“给您按个手印?”
“不必。”贾逊拦住她,嘟囔着说:“欠就欠了,还非要打这劳什子欠条……本公子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么?”
叶帘堂瞧着他这一番变脸,撇了撇嘴,却还是抬了手。
“说了,不签。”贾逊将那纸夺了过来,说:“眼下你不愿意跟着我们贾氏,本公子也不强求。方才说的都作数……等你想明白了再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