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崔大人一入京就进了牢狱,”禁卫军哆嗦着回道,“此刻还是在里头关着,还等大将军发落。”
“发落?”张枫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殿内众人皆是一抖。他笑着,“我哪里发落的起他老人家。”
这崔玄成的确动不得。
变州同谷东边军此举实在是往他颈上套了个圈,任意发落一边都会将自己颈上那圈套缠得越紧。
如果崔玄成在阆京被他发落,那便说明阆京放任了边军冲破西南马道的举动,那么阆京同溟西对谷东形成的包夹之势便会在顷刻土崩瓦解。谷东边军能肆意游走在西南马道,就算与叶氏有了什么书信往来,阆京也不得为知。
可若是眼下张枫不管崔玄成,那就是变相地放弃了边军派来的第一批车马,此举也是坐实了谷东边军叛逃的罪名,这样紧张的形势之下,阆京又会多出一个敌人,而张枫眼下已经没力气再分给旁人了。
真是好深的圈套。
张枫只盯着案上的琉璃盏,不发一言。
第160章
细嗅大雪来临之前只能依靠着对方的温……
金銮殿内内侍三天一轮换,今日蓝溪休沐,刚踏进将军府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他跨进书房,向着张枫行了礼,“大将军。”
张枫面色不好,将手中的信纸撂在一旁,问:“信中如何说?”
蓝溪从怀中摸出信纸,恭谨地递去,“南府军的数量还在增加。”
自小苍潭阆京正规军被围剿以后,众人都以为叶氏会乘着这股风继续往北,可这半个月下来,整个南沙就如同冬眠了一般蛰伏下去,并不猛攻,反而有停战休养的趋势。
这趋势在这些天来尤为明显,就张枫收到的书信里,叶帘堂正在南边疯狂召集人手,先不说衙署,就南府军营地,饲养的战马都要比从前多得多。若是说从前南府军只能靠反包偷袭的战术取胜,那现在叶帘堂在主力进攻的同时还留有不少余力。
张枫展开新瞧了,握着信纸的指节渐渐泛白。
“可这样战术对他们来说有些过于稳妥。”蓝溪开口:“小苍潭一战后,他们本能趁我们阵脚大乱的时候继续猛攻,可他们没有,反而停住脚步,给了我们排兵部署的时间。这样一来,他们将战线拖得越久,对我们来说也就越有利。”
张世景是被南府军砍掉的,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帘堂会乘胜追击,带着她新组建的利刃走出南沙城门时,叶帘堂却选择了停。
的确,她将战线拉得如此长,这让阆京重新排兵布阵的时间显得如此宽松富余。可与蓝溪所想的“有利”不同,张枫久经沙场,从几次交手中已经摸出叶帘堂多变狡猾的路数,那样的人并不是会大意轻敌,至少此刻不会。
张枫猜不透她此举想做什么,她的行动永远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而意料之外就代表未知。这是无法预防的困境,张枫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会怎么走。
“叶帘堂迄今为止的每一场仗,所有的牺牲,都在她的把控之中。”张枫的右手搭在腰间的龙雀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刀柄,“她大部分的胜利都来源于对事态的观察。”
岭原和小苍潭便是证据。两场战役中,正规军都是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被一个细小的点扭转了战局,和胜利失之交臂。
张枫慢慢呼出一口气。叶帘堂可以说是他最讨厌的那类敌人,因为她永远都不紧不慢,赢了不会忘形,输了也并不焦躁,像是在旁观一场有趣的棋局,其中的厮杀与得失都是正常,都不用被放在心上。
可他不同。
张氏几乎是耗费了半生的心血才得以坐上这个位置,他的输赢关系着张氏的前路,如果不能打赢这场仗,那十几年的筹谋会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帘堂就像是藏在暗处的毒蛇,安静地注视着张枫的每一个动作,在他不慎露出要害的那一刻,便是属于她的绞杀时间。
而对于张枫来说,她按兵不动的时机恰好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喘息。这太珍贵了。对于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得万分谨慎。
“大将军,其实……”蓝溪上前一步,犹豫着开口,“我打探来了些消息,只是不知准不准确。”
张枫心底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南沙州府,”蓝溪放轻了声音,“他们前些日子似乎是在打探许氏的踪迹。”
“许氏?”张枫抬眼,“是那个世传黄壶游医之业的岭原许氏?”
“正是。”蓝溪低声应了。
张枫松了眉眼,若有所思地垂眸。
蓝溪见状,继续道:“叶氏不再猛攻,反而蛰伏起来,或许这件事就是本因。”
“是吗?”张枫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从前便有传言,说是叶帘堂的身子很差,基本没法支撑长时间的握剑。”蓝溪慢慢道:“南府军迟迟不能
往前,也许不是什么排兵布阵,只是他们因着他们主人的身子,已经差到没法往前了。”
良久,张枫闷闷笑了一声。他偏过头,看着热茶腾起浅淡的白气,目光渐渐凝起,问:“那许氏如今在何处?”
蓝溪垂首,“还在查。”
“动作麻利些。”张枫用指腹轻轻贴了贴茶盏,笑着说:“可别叫她好起来了。”
*
冬意渐深,南府里的秋叶都落尽了,早早被清了出去。叶帘堂这几日在偏堂同幕僚们谈事,通常一坐就是好些时辰,侍从们便在堂内支起屏风,又添好几个炭盆才罢休。
“贾氏同阆京做了生意,又许久未曾在同咱们往来的商道上露面,有些行商见着形势不对,吵嚷着就是不肯再在那条路上走货了。”方蹇明挨着炭盆坐,伸手去够炭盆上方的热气,继续道:“在这么下去,咱们同溟西的生意怕是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