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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她字字珠玑(286)

作者:水色赤道 阅读记录

“令史,这我知道,”太仓凑了颗脑袋过来,“正是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长谷还在吃太仓桌上的沙枣,闻言附和道:“说得对。”

峡风揉了揉太仓的脑袋,又点了点头道:“这样一来,皇帝不仅能一扫张氏从前的势头,将皇位坐得稳,又能握住上百条世家的罪证,一箭双雕。但……”她眨了眨眼睛,将声音放轻问:“但京中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条罪证往往牵连着多个家族,皇帝又怎么能确保他们愿意供出些实事来?”

“没什么难的。”叶帘堂笑了笑,“阆京大牢归北衙管,里头的私刑可不只十几种花样。”

“北衙……北衙不是张氏的人吗?”峡风皱眉,“这样,张氏岂不是落到了自己人手里?皇帝怎么放得下心……”

“他就是要张氏落在自己人手里,这其中所产生出的‘不公平’更能激起别家愤恨,”叶帘堂说:“那些世家大族们平日里不愿说的事情,保不准就会在这样的境况下张开口。”

“有道理……”太仓想了想,却又问:“可若是张氏要北衙一视同仁怎么办?”

“不可能的。”叶帘堂摇了摇头,“一视同仁就等同于公平,这世上不会有绝对公平的场面发生。世家势力盘

根错节,也就是说明,平日里世家族人所在衙署之间的交流定然不会少,而只要人在交流,那其中必定会有矛盾。”

“险境中的矛盾更容易被激化。”峡风若有所思,“明着的,暗里的,人前的,背后的……激化矛盾,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不公平’的契机。”

“就是这个理。你不愿意出卖别惹,有的是想要活着的人出卖你。”李意乾冷哼一声,“刀悬在头顶,可比落下来可怕多了。”

峡风撇了撇嘴,抬眼问:“大人,那马道还要不要看着了。”

叶帘堂说:“马道当然要用,不过,不是给南府军。”

“大人的意思是?”

“把如意陉留给清也用吧。”叶帘堂眸光微顿,似是看见了什么,悄悄向桌案移了两步,“都是要缓和阆京三城的形势,动兵容易留下话柄,承平道去反而合适。”

“我也有此意。”李意乾点了点头,“几天前我们要的是马道,民心是其次,而如今阆京已无暇顾及我们,马道不成问题,民心便成了要紧事。比起军甲,百姓看到承平道人反而更容易放下戒心。”

“是。”峡风应了一声,问:“那我们还要等到占领如意陉后再出兵吗?”

“阆京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叶帘堂抹开竹扇,从桌案上捞了账本翻看,“世家狗咬狗,这样的好事我们当然得去惨祸一脚了。”

“主子的意思是……”峡风眸光微闪,“出兵?”

叶帘堂的手指抚过桌角,抬眼看着峡风,“你觉得呢?”

峡风不自觉攥住拳头,呼出一口气道:“事不宜迟。”

闻此,叶帘堂轻轻笑了起来。

李意乾侧眸看着峡风,低声道:“去办。”

“是!”峡风领了命,风一吹便没了人影。

太仓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却还是将其中话记在了自己的小本上。李意乾看到了,便问:“都记下了?”

“嗯。”太仓应了一声,将小本递了过去,“还请先生指点。”

李意乾将小本接了过去,慢慢看着。太仓收回手时瞥了眼桌角,不禁疑道:“哎?方才风姐姐给我的酥糖去哪了?”

叶帘堂脸不红心不跳地含了糖,装作没听见。

*

李意骏喝了药,发了汗,呼吸便逐渐平稳了下来。

因着那毒物“钩吻”被人藏进了皇帝常用的安神香中,在金銮殿内伺候的所有内侍宫女都在一夜间下了牢狱,只留下了蓝溪一个人。

李意骏面目表情地看着伏跪在榻边的她,脑中想着先前林太医所禀之事。

“臣将那安神香带回了太医院,发觉陛下先前所用的香料中并无毒物,只今日一束存有。”

这是当然了。

那会儿李意骏对此并没什么兴趣。毕竟那毒物是他自己亲自下的,整座殿室,他以为没人有那个胆子在他的物件上动手脚。

但也只是他以为。

“臣在先前的几份香料中,发觉有草乌两克,川乌两克,醉仙桃花两克,闹羊花两克。”林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此四味香料混合入体,便会引人忧思过度,噩梦缠身。”

李意骏一怔。

“臣忆先帝之时和陛下近日,皆有相同之状,常心神不宁,夜发虚汗,无法安眠。”

他早该想到的。

张氏能在短短的十几年内取代常氏立足于百年世家当中,这其中计谋权变也好,谄谀取容也罢,所借的可不仅是凶恣挠法。

张枫在十六岁那年就对他说,说他这双手生来就是提剑的,不得干净。他一下一下的拽着腰间坠。

张氏将他举得高,却也替他将师友声名都负尽了。他俯揽诸事,可朝廷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站得越高,越能看清众臣眼里的失望,不停闪烁,好像是在责难他为何至此。

为何至此啊。

李意骏看着榻边伏跪的蓝溪。

他从前最讨厌她,因着只要她的目光所到,张枫便一定知晓发生了什么。李意骏先前想要将同张氏有关的一切全都砸烂,好像这样就能将少年时的一切眷恋全都抹掉似的。

但他现在不这么想了。他需要帮助。

“抬头。”李意骏开口。

内侍监的紫色袍衫同蓝溪很是相衬。她抬起脸,阴恻恻又冷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