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帘堂看着他,“你想要以此激起民变?”
“是。”戴静思笑着点了头,“民变一生,阆京城门守不住。”
这边话音才落,那头守夜的士兵便跑了过来,气都喘不匀,“大……大人!”
叶帘堂一使眼色,丛伏便给递了水壶。待那士兵仰头喝了水,这才道:“阆,阆京城门口好像,好像出兵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
“出兵了?”丛伏上前一步问,“你没看错?”
“看得真真切切!”士兵急道:“一水的金甲,全堵在门口!”
闻此,戴静思便默默退了下去。
阆京出兵,那就是直接将攻城的机会给了叶帘堂,他们不再需要为带兵进城多花心思。
天地辽阔,凛风呼啸着穿过草野,奔腾在天地之间。丛伏展开氅衣,替叶帘堂挡住了风。
“他这就是走偏了啊……”叶帘堂侧眸,越过茫茫草野,看着阆京城门的那一丁点光亮,眨了眨眼,慢慢道:“李意骏。可惜。”
太可惜了。
第190章
太傅她该是这天下翘首以盼的归处。……
阆京派羽林出城,却并没有多的动作。
虎壮带人在敕落野盯了几日,掀帐时冲着帐内众人摇了摇头,撇嘴道:“还是没动。”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裴庆不满道:“派羽林出来……吓唬我们?”
中原的雪落了几遭,将敕落野都盖成了茫茫一片。
虎强拍掉肩头的细雪,说:“咱们驻扎的帐子都是临时起的,住人可以,但放粮恐怕是不行。就这么几日雪,三营那帐子粮就生了潮,粮米可惜得很,霉了一部分,这事耽搁不得,得尽快禀给叶大人。”
“大人昨夜睡得晚,你别催人去吵啊,一会儿药送来了,我禀过去就是。”峡风转过身来,说:“粮草这事吧,我方才与几位幕僚谈过,他们也都是这个意思。要我说啊,咱们兵强马壮,为什么非得耗在这儿,直接打进去不就行了。”
几人话语间,营帐被忽地掀起,冷风挟着一道月白色身影走了进来。见着来人,帐内众人立刻俯身行礼,“先生来了。”
“这会儿动兵,时候不好。”李意卿面上没什么表情,向着众人微微颔首道:“若是此时贸然动兵,引得三城百姓流离,那南府这些日子的动作就要付之东流。”
“管他们乐不乐意,不就是这一哆嗦的事。”峡风行事一向爽利,最不喜这样磨磨蹭蹭的做派。她皱了眉,回身道:“先生担心这些做什么?等叶大人登上了万阶台,有的是大把时间去将这些人哄回来。”
冬日的赈济粮不能分,那是留给阆京三城的百姓的。南府军此行北上粮食带的不多,又遭着这些日子阴雪不断,余粮只能维持五日的份。
如今阆京不动,他们也不动,两方彼此僵持着拼耐心,白白浪费了时间不说,还容易造成两败俱伤的场面。
“说到底,他们不就是看透了咱们的路数,知晓咱们不会动兵,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嘛。”峡风看向李意卿,“他们如今要同我么耗在这里打持久战,先生却还说时候不好。那到底何时才是好时候?”
“副将不必焦心,如今承平道造势,大周数百文人将永淳帝与叶大人作比较,这不止是在逼迫阆京开城门,还是为叶大人今后挥起的无数剑作出一个顺理成章的解释。君子论迹不论心,大人这份‘仁善’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罢,装也得给天下人装到底了。”李意卿平静道:“大周文士不傻,倘若南府这时攻城,他们便会即刻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做了叶大人的手中刀了。到了那时,舆论反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大人还极有可能被冠以‘伪善狡诈’之名。不值当。”
他眸色平缓,三言两语便将帐中有些躁动的气氛平息了下来,“不过,峡副将有一点说得不错。”
闻言,众人皆抬眼看他。
“持久战。”李意卿上前两步立于案前,点头道:“舆图。”
语罢,立刻有士兵麻利地抱图过来,铺展于案。见此,帐内众位将领便立刻围了过去。
这舆图还是从方蹇明房里翻出来的,不知过了多少年岁,页缘已经泛了黄。李意卿抽了笔杆,准确地在谷东位置虚虚画
了个圈,“说是持久战,他们实则还是在等龙骨关。”
“龙骨关?”裴庆下意识问:“他们是要等平北军?”
“阆京杂兵不足为惧。他们想要破出重围,龙骨关的支援就成了他们救命的指望。”李意卿手中的狼毫从龙骨关与阆京之间的马道顺延而下,点到了三城的位置,“他们派羽林军守城门,这是孤注一掷。”
峡风明白过来,点头道:“他们这是为了拖时间,想靠这五万杂兵来缠住我们。”
“不错,但……”李意卿指尖狼毫微转,轻轻抵在谷东与阆京的马道上,说:“看这。”
众人的脑袋凑近,待看清了那一处,王秦岳眸中一亮,“这不是——”
他的才话说到一半,帐外就生出了动静。
丛伏替人掀开了帐帘,叶帘堂神色倦倦入内,目光扫过众人,说:“阆京来了书信,直接送到我帐里去了。”
众人瞧着她这副不耐烦的模样就是没睡饱,但这从阆京送来的书信谁敢看,各个都垂头不吱声。
“此信是京中周言亲笔书,说是想要与我们谈谈。”丛伏补充道。
“谈谈?有什么好谈的。”峡风嗤笑一声,“砍了完事儿。”
“这是好机会。”李意卿开口,他将狼毫搁下,慢悠悠擦着手指,目光穿过众人同叶帘堂交汇,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