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他对妻子的感情相当复杂,又感激,又愧疚。
总觉的,是自己的病躯拖累了妻子。
他做了一个决定,成全妻子和故友,还她一个幸福的后半生。
惜自杀未遂,被费霖发现,救了回来。
这一次的波折,叫费霖对故友懊悔不已,也叫林友珍重新认识了自己的丈夫,他或许病弱,但绝不软弱,他或许古板,但绝不自私,他也有很多值得她爱戴的地方,只是从前她太自以为是了,瞧不见、看不清。
费霖离开的那天,小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曾家好一半、荒一半的老宅,和住在老宅里面的人,又恢复了往日安宁。
春末夏初的雨,雨不成珠,丝线般随风荡来荡去,缠绵又轻飘,拨扰着林友珍的心弦。
就好像他与她这一场短暂的重逢。
……………………………
整部电影的台词、置景,都充满了诗意。
由于战争破坏,中国电影的技术倒退了二三十年,但艺术性并没有。
三个主角的关系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无论其中哪两个人出现在同一画面里,都好磕呢,简单概括成两个字,就是:
燃冬。
***
苏椰惊讶于,原来,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中国就拍出了这种叙事松弛,旨在探索情与理的纠结,将人性的刻画入木三分,余味隽永的文艺片。
她为什么会有古早国产片都是铿锵正能量的印象?
不过,当时的观众,好像并不能太能接受这种人文特色浓厚的电影。
她坐的位置,居中偏右。
从回声可以判断,电影院很大、观众很少,并且除了她,几乎没什么人在认真看。偶尔的窃窃私语,都不太友好。
有人在抱怨,“这什么呀,简直浪费票钱!”
有人在附和,“我看不懂,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一座破破旧旧的老宅子,一座普普通通的大石桥,这有什么好拍的?这也叫电影??”
有人在拉踩,“我就说嘛,青岛跟上海比,不行!”
有人在批判,“和自己朋友的老婆搞在一起,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有人在分辩,“别这么说,人家两个人是初恋,有感情在的。而且,也就是拉拉小手,靠靠肩膀,发乎情、止乎礼,顶多……算个精神出轨吧。”
有人在疑惑,“什么叫死也不行,活也不行?”
有人在控诉,“难看!”
……………………
撑不住电影结束,都陆续离了场。
字幕滚完了。
回光灯亮了。
电影院里,就剩下了苏椰一个人。
她起身又坐下,让两条微麻的小腿,稍微适应了一下,便拎起了太极钵一样的大食盒,向门外走去。
五十年代初的青岛,跟二十年代末的上海很不一样。
嗯,该怎么形容呢?
电影院里的椅子是摆满了的,但仍旧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水泥板的地面很干净,拖得油光滑亮,除却刚刚几个观众走过的地方,简直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和谐。
不像电影院,更像电视上年代剧里会出现的文化大礼堂。
等苏椰走出去了以后,从外面看整体,割裂感更甚——
外墙经过炮火的洗礼,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哥特式的拱形楼顶,一颗红红的五角星,镶嵌在正中央。
显然,是一座昔日的西式建筑改造成的,人民的电影院。
她一脸茫然,问起了小vi,“我这是在哪里啊?”
小vi答,“一个你比较熟悉的地方。”
第45章
慕云生VS金鳞戏珠煲5……
1946年的春天,她穿着白色衬衫外搭蓝色中山装,出现在老上海的街头,一副根正苗红的昂扬姿态,偏偏气场撑不起来,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1953年的秋天,她又套上了同一身行头。
经过了半个月有意
识的增肌,她的肩膀开阔不少,因而,套上老妈年轻时候的衣服,违和感降低了不少。
这一次,她也不必浪费钱,去做一趟黄包车,还要被车夫奚落:
娇气,吃不了苦,愧对了这身中山装。
这家电影院,位于中山路。
往前走上一公里,能看到一片“特别规定建筑地”,即未来的八大关,也就是慕云生一家现在居住的地方。
就像小vi说的,她很熟悉。
这处青岛知名的旅游景点,她几年前来过。
八大关吸引游人的特色,便是将民国时期,二三十年代德租界的各国豪华别墅群,保存的比较完好,修复也就是补个墙、刷点漆,易腐蚀的材料换成防雨防风的,统一挂牌规划,尽量维系原貌。
什么地方有什么建筑,现在与未来大差不差。
再加上小vi正在三维化的超强数据库。
她凭记忆走,自己就能走到。
***
战乱年代,慕云生夫妇在艰苦度日中,侍奉着有恩于他们一家的叔父,直到叔父病逝。
战争结束,便带着子女,回了趟太原老家。
这一次,没有再遇上劫匪。
天下初定,外战、内战都结束了,西藏也和平解/放了,真正的新时代开始了,初期讲究一个公平分配,自上而下,没有那么多的富,给匪劫。
慕云生将叔父蒋正弛与岳父蒋正弢的骨灰,葬入了故土。
之后,回到了宁波路四号——
宁波路四号,也就是战前的蒋宅。
日寇将蒋家人赶了出去,强占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