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还是寒门学子,再见已是社会人员。”
不知道是谁感情丰沛地朗诵了一句,这种狗屁不通,吊儿郎当的感觉太熟悉了,季一橙回头,扑哧笑出来:“卢晨安?”
“诶,橙儿!”
卢晨安又长高了,粗略一瞥估计得有一米九,他头发倒是没怎么留长,还像高中时期一样短短的,但整张脸长开不少,形象竟然有点儿往型男那边靠了。
“儿化音学得不伦不类的,在那边三年都没腌入味?”季一橙调笑。
“我没学,这已经是我极力抗拒口音渗透的结果了好吗?我是想当个吴侬软语的纯正南方人来着,但是我那个室友,哎哟我跟你说,真的,口音好像有毒一样,他们每天就在我耳边……”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学校里走。
今天是周日,学校里只有高三的学生,都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校庆活动,操场上摆了一圈小摊子,像是跳蚤市场那样的市集,季一橙和卢晨安来得比较早,就顺便过去逛了逛,有小吃,有饮品,还有一些文创,很有意思。
从市集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更多校友涌入校园,有三四十岁的中年精英,也有才毕业没多久的学弟学妹。
季一橙碰见了好几个老同学,还见到了以前的班主任,以及17班班主任黄老师。
她想起,高二那时候,自己总是借口帮叶旭交全班的数学作业,不远万里跑去数学组办公室一趟,只是为了多看看装满陆骁课本的那个纸箱子,虽然每次看到都不免心酸,但还是好像有瘾似的,隔几天就要看上一眼才满意。
想起这件事,季一橙没兴奋多久的心绪忽然蓦地一沉。
其实,从走入学校开始,见到这处处熟悉的景象,她就难以控制地想到陆骁,仿佛琴州附中的一草一木都吸纳了他的影子,每一棵树都是他留下的路标。
校友们从学校进来,全都不约而同地围在教学楼前的往届高考光荣榜前,卢晨安宣扬着必须去重览一边自己当年的光辉战绩,带着季一橙也凑了过去。
光荣榜上名字密密麻麻,卢晨安看得眼花:“橙子,帮我找找我在哪?”
季一橙原本对看自己的名次没什么兴趣,被卢晨安这么一请求,也就猫着腰挤进人群帮他找名字去了。
17届,18届,19届……19届的毕业生那么多,不分文理全都糅在了一块儿,从上到下足足三大列。
季一橙半蹲着看完第一排,直到最底部也没发现卢晨安的名字,便想站起来去看第二列顶部,哪知身子一直起来,腿软没站稳,整个身子朝后倒去,砰一下,撞到了谁的胸膛上。
第42章 成熟男人的味道。……
肩膀被一双手扶住,转瞬又迅速松开,这种克制又疏离的感觉让人莫名熟悉。
但季一橙只知道自己又出糗了。
都不用转头就知道一定是撞到了哪位先生,因为那样坚。挺的触感不太可能是位女士,她脸上腾起两团燥热,转过头去:“抱……”
歉字还没吐干净,先撞进了那对深邃的眉眼。
他的眼睫直而浓密,像是被修剪过的芭蕉叶,瞳色比一般人要浅一些,在正午阳光映衬下,像是两汪琥珀融成的湖。
陆骁今天穿了一件深棕色毛呢大衣,版型挺括,很衬他,脖上围着深灰色羊绒围巾,戴法一点儿也不拘束,只是往脖子上随意绕了一圈,老长一段随意地落在胸前。
偏偏是这种简约到极致的打扮,在他身上别样吸
睛。
毕竟套上校服都能在人群里好看到别具一格的男生,成年之后穿着适合自己的常服,怎么可能会差。
季一橙大脑一片空白,两秒之后,努力在脸上篆刻出一张礼貌客气的面具:“嗨。”
说得多么云淡风轻,就像遇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老同学,天知道这云淡风轻费去了她多少力气。
“嗨。”陆骁点点头,眼神往光荣榜上挪了挪:“在找自己的名字?”
季一橙脑袋里某根神经已经接不上了,像两条合不拢的断桥,她傻乎乎地应了声:“嗯。”
他便点着头,好像顺便代劳似的,目光在那光荣榜上流连起来。
季一橙迷迷糊糊,这会已经完全忘记了卢晨安那档子事,也转过身去,装作专注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可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那一串串方块字根本入不了脑子——因为,旁边人身上的冷香,正没有道理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还是那股干净的皂香,混着不知道什么牌子洗衣液的微甜,比起少年时期,多了几分类似崖柏的木质调气息。
是一种独属于成熟男人的味道。
季一橙本来脸就红,现在被这股掺杂着荷尔蒙的气息逼得更加羞窘,紧张得无意识屏气。
耳畔很快传来温润的声音:“找到了,这里。”
她跟随着陆骁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却很不听话地偏移了轨道,聚焦在他修长的食指上。他的手,实在是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筋骨分明,骨节突出,淡青色血管恰到好处地浮起。
像艺术陈列馆里,石膏雕出的手部模型,每一根纹路都有存在的意义。
鬼迷心窍的这几秒,陆骁大概是以为她不知道该看那里,抬手扶住季一橙的肩膀,将人带到了自己身前。
然后又重新指了一次:“这儿。”
看到了,我看到了,季一橙脑袋嗡鸣作响,在心里轻轻地回答。
见到自己名字这一瞬间,顿时又很不好意思,明明云州大学在国内已经算很不错的大学,但她还是习惯性地认为这样的成绩在陆骁面前还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