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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无邪(14)

作者: 纸扇留白 阅读记录

“不,其实有更简单的法子。”

渡雪时突然淡然一笑,神色有种飘渺恍惚的朦胧感。隔着几步远,夏景闻竟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心下慌张,强自镇定地问:

“什么法子?”

渡雪时却道:“当初雪国初见时候,我送了你一把匕首,你还留着吗?”

“……留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渡雪时道:

“杀了我”

第16章 第十六回 钟意

“不可以!”

匕首上刻有精致的纹路,夏景闻佩在腰间,看上去古朴精美像是一件可供把玩的配饰。他惊惧地捂着匕首,望向渡雪时的眼神极其急切,紧接着他单手拧断了锁链,推开牢门,催促着:

“你快出来!快走!”

渡雪时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只定定看着夏景闻的脸。夏景闻伸手拽他,他竟后撤一步躲开了。

“你这是做什么?我说过了,你有气回家再闹,不要拿你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渡雪时缓缓摇了摇头,道:“你不要管我的死活了。我心里难受,不想看见你的脸。”

“……什么?”

“我说我痴心付错,你让我觉得……恶心,我不想看见你的脸了。”

夏景闻霎时心神大乱,难以置信地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就因为一件小事,你就要揪住不放?还要指责我的过错?无邪,你向来很听我的话,如今这是要跟我翻脸了?”

“是的,我忍无可忍了……”

渡雪时神情淡漠,看在夏景闻的眼里无异于割袍断义的无情狠毒。渡雪时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眼眶忽地发红,又道:

“这儿……疼极了”

夏景闻无措地站在渡雪时的跟前,不懂、不明白,他来这儿是救人的,可渡雪时不让他救,还指责他,说他……恶心?

正在茫然无措的时候,渡雪时突然扑上来,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手掌中藏匿着几枚银光闪烁的牛毛细针,他心下慌乱,下意识举手以拳回推了过去。

紧接着,“咔嚓”一声响,渡雪时的胳膊软趴趴地耷拉下去,竟是被折断了。夏景闻吓得忙松开手,怕再伤着他。

然而渡雪时不依不饶,用那条完好的手臂圈住夏景闻的腰,倾身便亲了上来,

夏景闻:“……?”

耳边渡雪时的声音极小,但他听得很清楚。渡雪时说:

“你总夸我乖夸我听话,现在我不听话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不,没有……”

他甚至来不及争辩几句,腰间一轻,低头便看见那把匕首被抽走。

“无邪——你做什么?”

吓得慌忙去抢。

与此同时,那把匕首调转刀锋,对准了心口。

匕首极其锋利,霎那间血花如泉涌。

“住手啊——”

夏景闻去拔匕首,可刚碰到刀柄,渡雪时便握住那只手又重重地刺了进去,飞溅的血雨立即喷了他一脸。

一股难言的苍白无助的虚弱爬上渡雪时的脸颊,很快失去血色,清俊儒雅的面孔转为颓败的灰白。

渡雪时蠕动着嘴唇,说:“其实……我早已想好了。在雪国时,爹爹为了等宴熙,等了那么多年……最后没有等到,死了,我就想,如果我留在雪国等你,是不是也会像爹爹那样……等许多年,等到心灰意冷,绝望地、孤独地死去?”

血浸透了白衣,那条被折断的胳膊仍软软地垂着,他用仅剩的手臂紧紧箍住夏景闻的腰。可心口那一刀扎得太重了,已经没有力气再搂着了。

“……我不想,所以我来找你。我以为我比爹爹幸运,爹爹知道他要等的人是宴熙,却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宴熙’这个名字是假的,所以他找不到,也等不到。可是……你太贪心了,我……你要,她们……你也要。”

铁窗飘进来凋零的梨花,丝丝阴寒,从头冷到了脚。

渡雪时问:“你觉得……我,我这人……合你的心意吗?”

在身躯轰然倒下的时候,他又说:“我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我踏进金阙城的那一刻开始,要么我死……要么你我一双人,再无别的结果。”

夏景闻想说:你很好,我很钟意你。

在你很小的时候,你那么乖那么好,我便忍不住时时念着你。

看到你来金阙找我,我心里很欢喜。

你被诬陷为杀人凶手时,我不眠不休地连夜找寻真凶。

你肯当我的王妃,夜里我开心地搂着你,生怕是一场飘渺虚无的美梦。

……

这回,我寻找“替身”以为能救了你,可你为什么不答应?还要握住我的手,将这把匕首刺进你的心里?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更简单的法子?

夏景闻失魂落魄地走出死牢,嘴巴上还残存有渡雪时的气息,可是……渡雪时死了?

他们说,渡雪时是畏罪自杀。

……上一刻还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了?

这时候,夏景闻想起了见钱眼开的花十二,他曾在花十二的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救出渡雪时,如今……食言了,他竟没有脸面去见他。

艳阳高照,浑浑噩噩地走在金阙城的街头。渡雪时死了,大家依旧很好地生活,他的死就像不慎踩到了蝼蚁,蝼蚁死就死了,惹不出任何跌宕的风波。

夏景闻回到惠王府,醉生梦死过了三天,宴熙来了。

宴熙望着梨花树下醉醺醺的夏景闻,道:

“当年听闻渡景的死讯时,我也是同你这般伤心。”

夏景闻赤红着双眼,问:“那父皇是怎么熬过来的?”

“……时间久了,那些曾刻骨铭心的轰轰烈烈直教生死相许的情|爱便淡忘了。五年、十年,直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模样了。”

“呵,刻骨铭心啊……”

夏景闻嗤笑了下,手接住一瓣洁白如雪的梨花,想到:五年、十年,他会不会也忘记了渡雪时的脸?

“你说我又懒又花心,到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合心意的‘无邪’呢?父皇,有一事……我疑惑很久了,现在问出来,你不会生气吧?”

“什么事?”

“渡景死了,你的后宫再也没有添新的嫔妃,还有……你正值壮年,怎么不给我们再添几个弟弟妹妹?”

宴熙立即道:“政务繁忙。”

“是后宫的妃子生,又不是你生,连一柱香的工夫都没有?”

“……小九儿生下便虚弱,我要疼宠着小九儿。”

“小九儿那个冷漠疏离的性子,不需要你疼宠。”

宴熙对答如流,神色坦坦荡荡:“那便是你们太淘气了,够让我烦了,再添几个只会更烦,倒不如不添。”

夏景闻讥嘲地一笑,戳破他的谎言:“你个死鸭子嘴硬。难道不是你夜夜想着渡景,再也抱不了女人了啦?”

一针见血,堵得宴熙哑口无言。

二人同坐在梨花树下,相似的面容带着如出一辙的抑郁忧伤。

宴熙夺走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霎时红了清傲如玉的容颜。

夏景闻慢吞吞地问:“我以后会像你这般痛苦吗?”

“不会”

宴熙断然道:“以渡雪时的心机不会平白无故放了你。他的尸身被花十二收走了,你该去青衣巷走一趟。”

“什、什么意思?”

“哦对了,小七的孩子取名了吗?若没有,我有一个名字很适合。”

第17章 第十七回 一双人

梨花雨凉,沾衣欲湿。分花拂柳处,看见青衣巷袅袅升起的炊烟。

夏景闻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凉风吹动零散微湿的长发,带动玄色衣摆翻飞,远远望去犹如晕染在梨花烟雨中的一抹浓稠墨色。

他绕过篱笆墙,望见院子里寂静无人,只有叶落花开的声音。推开院门,冒出炊烟的厨房传来动静,紧接着是金发碧眼的花十二探出头,言笑晏晏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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