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服侍云语容的丫鬟们也都竖起耳朵来听,雪素想着宁渊今日所为一反常态,只怕旁人听见折损他素日威名,因此凑到云语容的耳边低声耳语。
云语容脸色难看起来。宁玄和舅母只有宁渊这个独子,他要是冻死了,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当下随雪素来到书房,只见门窗洞开,屋里冷得像个冰窟窿似的,果然和雪素形容的一般无二。
呼号北风吹得室内挂轴晃动,桌上的纸卷被风翻动,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宁渊就坐在这一堆乱象中,铁青着脸,低头挥笔。
这一刻,云语容差点骂出声,他当真是病了,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她并不是不关心他,只是想着偶感风寒也不是什么大病,他体质强健,喝几盏药就会痊愈,也就没太放在心上,谁知道他突然就发起疯来。
云语容经过他的书案边,喊了声哥哥,从一旁书架上抽出一册书,走到窗边,坐在檀木交椅上看书。
宁渊板着脸朝她的方向看,见穿窗的光线洒在她身上,她的侧影娇弱可怜,一阵风吹来猛地掀翻书页,她连忙用指尖按住。
他心里一紧,语容身体羸弱如何禁得住寒风?抬眸向雪素递了个严厉的眼色,“没看见表小姐坐在风口上?”
雪素等这句吩咐多时,见他终于松口,忙不迭的下帘子关窗子,带人重新移入碳炉,好一顿忙活。
宁渊背手站在屋中央,视线隔着屋子落在云语容身上,见她专心致志于书本,好像确实不是专程来找他的,暗自失落。
她手里那本书有什么好看的?
下人们摆好碳炉,随即退下,室内渐渐温暖。
宁渊重新回到书桌后,提笔回到未看完的书。
书桌边放着一盏树形的架子灯,枝干上托着八只灯盏,火苗浮在灯油上,柔和的光透过薄胎镂空的圆瓷罩,静静的铺满书房一角。
云语容见他重归平淡,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那书架离宁渊不过三步的距离,她把书本插回原位,忽听身畔他嗓音低魅,从唇间漫不经心的逸出,“哪里不能看书,你偏来书房看?你还是舍不得我,放心不下,因此过来看我。”
云语容心想绝无此事,若非顾念两家旧时亲情,她才不会多管闲事,只是碍于他在病中,生怕冷言冷语激得他再发疯,闹得府上不清净,便闭口不言。
宁渊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他的胸膛结实宽阔,贴靠她的肩背,距离近得不正常。
她挣了挣,说:“我要回去了。”
他抱她更紧了,紧贴着她不说话。气氛变得有点怪,她呼吸间全是他男性的气息。
云语容没再试图挣脱,因为那是徒劳。
他权势滔天,倾盖四海,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她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她当然也可以说一些狠话刺痛他,暂时的推开他,或是让他以后都不敢冒犯自己。
只要她说不愿意,他就不会勉强她。
她只是不想再说不愿意了。
伤他的拒绝他的话,在媚香楼中她已经说过太多了,结果是两下里都不好受,且不说她心里空洞洞的没有丝毫松快,反观他的性情宁折不弯,被逼着断情绝爱就敢生出狠戾残忍的一面,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云语容从小身受宁家照拂,她并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于身世上说,他们不是兄妹,可是于感情上,她对他又存有妹妹对哥哥的关心。
她打从骨子里不希望他被感情折磨,既然他非要,她也不忍拒绝,索性就由着他。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至少他是开心的,她也是暖的。
“坐在窗边冻坏了吧?”宁渊温声关切,用手掌裹住她发凉的手指。
一股高于寻常的体温传到她的手上,云语容侧过头去看他,见他脸颊浮现异常的绯红,一看就是高热不退所致。
她心里又是一阵不安,他真是烧糊涂了,只因她没有送药就任性开窗吹风,还执意用发热的身体来暖她。
被这么一个疯子抱着,云语容的感觉别提多怪异,抽回手,冷道:“别闹了,吃药吧。”
宁渊漆黑的眼眸霎时闪亮,唇角勾起邪魅的笑。
看吧,她怎么可能放得下他,这不就开始关心他了。
他的手臂带了一下她的肩膀,云语容就被推坐进书桌后的椅子里。
她后背撞在冷硬的靠背上,有点疼,不禁恼他下手没轻没重,想要离开,但他两条胳膊稳稳的按在扶手上,不给她机会。
他居高临下,质问道:“我等了你足足两天。今日不说清楚到底来做什么,就别想走了。”
他敏锐深沉的凤目盯紧了她,想捕捉她不经意流露的真情,却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只是多注视了她那张脸一会儿,他便有些魂魄飘摇。
他掐住了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上,稍稍缓解了情欲。
“我要你回答。”他催促道,霸道不讲理。
云语容原本有心顺从他。
记忆中的宁渊有着兄长的温良宽厚,能给予她温暖安心,她太累太冷了,也想卸下心防,躲进他怀里寻求呵护。
可是眼前这人和从前不一样了……他轻佻放肆,好像把她当成了掌心玩物,她说不出有多失望。
就算他对她仍有余情,也给不了从前的宁渊给过她的、那种纯粹温暖的爱了。
云语容只想逃走,顺着他的心意答道,“我是来请你喝药的。”
宁渊满意,从桌上抓来药盏,放在她手上,“那就看你是不是真心盼我好了。”
他在暗示让她喂他。
她懂他的意思,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想要的是对她完完整整的占有,是她全身心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