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便脚步轻快地离去,纤细的背影逐渐远离,很快消失在院门处。
裴秉安一动不动地负手伫立良久。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忽地,一道娇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夫君。”宋婉柔提着食盒,推开门进了正房。
为了他的生辰,她亲自下厨炒了几样菜,烫了一壶杏花酒,给他送了过来。
这是第一次,她为他过生辰,今晚月色很好,他们可以对月饮酒,庆祝他的生辰。
裴秉安恍然回过神来,垂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婉柔,不必了,我用过饭了,不饿。”
宋婉柔轻咬了咬唇,眸色不由一暗。
她的丫鬟看到苏氏从他的院子出来,她便特意赶了过来,没成想,苏氏捷足先登,给他送了饭菜。
她抿唇笑了笑:“夫君不想用饭,也不要赶我走,今天是夫君的生辰,我想留下陪着你。”
裴秉安沉默几瞬,说:“天色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宋婉柔微微一愣,因他冷漠的语气,而惊疑了一瞬。
她咬了咬唇,忽地拿帕子掩唇轻咳了几声,眸中迅速凝起一团水雾,楚楚可怜地哭了起来。
“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夫君生气了?”
“并非,你身体不好,莫要再哭。”裴秉安看了她一眼,抬步向外走去,“是我突然想起还有军务尚未处理,现在要出府一趟。”
他在署衙默默坐了一晚。
翌日清晨,副将雷震虎与吴靖奉命要去巡防西境,按例特来向他请示随行的将领人选。
只是以往总是嬉皮笑脸的吴副将,今天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看他蔫儿吧唧的样子,脖子上还新添了两道深深的指甲印子,一看便是被家里的悍妻挠出来的,雷震虎咧嘴笑道:“咋地,又挨嫂子的揍了?”
吴靖拉拉衣领遮住脖子,一脸苦不堪言。
他娶的媳妇,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
嫁给他七年了,到现在还没生孩子,他不过是提了句以后能不能纳个小妾,她倒好,拿个擀面杖就直不楞登冲过来了,要不是他左躲右闪跑得快,门牙都要被她敲掉两颗。
雷震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嘿嘿笑着安慰他:“打是亲骂是爱,嫂子挠你,那是稀罕你。”
想到裴秉安前阵子刚纳了一房小妾,吴靖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双眼满是艳羡地说:“还是大嫂贤惠大度,主动给将军纳妾,我家的要是有大嫂一半贤惠,我就满足了。”
裴秉安提笔的动作微微一顿。
苏氏并非贤惠,她为他纳妾,只是根本不在意他。
笔墨凝滞落下,文书上,多了一团化不开的浓重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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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紫薇院静悄悄的。
侍奉完老太太与婆母用晚膳,苏云瑶半靠在美人榻上,心事重重地咬着蜜饯出神。
昨天虽是觉得裴秉安没看到那本札记,可回来之后,她细细琢磨,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思忖了片刻,她咬完最后一口蜜饯起身,将抽屉里的小册子拿了出来。
不管怎样,这札记都不要再留下了,反正写过的内容都记在了脑袋里,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苏云瑶让丫鬟拿了个火盆进来。
火盆里燃着木炭,红色火光若隐若现。
札记投到火盆中,火光便忽地窜了起来,蓝色封皮的小册子转眼被火舌舔舐而尽,徒留一堆明明灭灭的暗红色余烬。
苏云瑶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写就的札记,盯着火盆里抿起嘴角,暗暗责骂自己大意。
刚让丫鬟把火盆搬出去,管花草的王妈妈突然来了。
苏云瑶让王妈妈坐下吃会子茶,“听说妈妈犯
了腰疼的毛病,可好些了?”
王妈妈揉了揉老腰,前几日搬花时不小心扭到了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那日见青杏时提了一嘴,没想到大奶奶就记在了心里。
“谢谢大奶奶惦记,好得差不多了。”王妈妈笑道。
苏云瑶让青杏拿了两包暖香粉来,这是从徐长霖的铺子里带回来的,治疗平时跌打扭伤的小毛病,效果很好。
“这香粉能治扭伤,回家用药酒兑了和匀敷在腰上,每天贴一回,三天就能见效了。”苏云瑶道。
王妈妈笑着揣进了怀里。
这屋里没别人,她左右看了看,从袖袋里摸出张黄纸画的符来,压低声音道:“大奶奶,京都南边的南山有个观音寺,据说求子最灵了,连那些公侯府里的太太奶奶们都去上香求符呢!”
昨日她亲眼瞧见那宋姨娘又去了将军的院子,急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大奶奶还没怀上子嗣呢,要是那宋姨娘先诞下了长子,以后大奶奶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为了求这道符,她一早便去了观音寺,又跪又拜的,好不容易从得道高僧手里求来。
“您别嫌我多事,这是我特意给您求来的送子符,这符开了光,很是灵验,您把它搁在屋里,保准会早早怀上子嗣的。”
只要大奶奶生下嫡长子,就能稳住正妻的位置,管他什么宋姨娘张姨娘的,就算将军纳十个八个姨娘,她们做下人的,也能安安稳稳跟在她手底下做事,不必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苏云瑶哑然失笑。
符文她自然是不要的。
不过王妈妈到底是一番好心,她含糊说了几句,便打发她带着符文离开了。
天色将晚时,屋里掌了灯。
用过一碗养颜粥,沐浴洗漱后,苏云瑶早早上了榻,打算吹灯歇息。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