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桃一脸愧疚,低头自责道:“殿下,都是奴婢不好,擅作主张险些伤了主子,实在罪该万死。”
倘若不是裴璟出手相助,那后果可想而知,会有多严重。
梁嗣音出声安慰道:“本宫不会有事的,你做得很好了。”就算裴璟不来,那她也有的是法子自救。
无非是在赌罢了。
毫无意义,她赢了,而且很彻底。
大概过了一刻功夫,便有声音在帐外响起:“听说了吗?那裴将军不知怎么的,突然去领罚被抽了好多鞭子,皮开肉绽的……”
“嘘,还不是他没分寸,冒犯了长公主。”
耳闻,梁嗣音忽地笑了:“绿桃,陪本宫去瞧瞧,裴将军是如何公正无私的。”
第30章 了无生息 埋九下
啪——
长鞭隔着衣袍抽在肉.体的声音, 在不远处响起。
梁嗣音听了,不由眯紧双眸。
她没猜错的话,那匹马应该是裴璟亲自驯的, 但谁又能想到堂堂长公主翻身坐上去, 险些被甩下来。
如若裴璟不在没来救她,梁嗣音从马上摔落,他也逃不了干系。
无非就是惩罚轻重之分罢了。
要是被有心之人夸大其词,说裴璟假借公主骑马一事差点令其丧命,那变成了死罪, 也不足为过。
古往今来摔下马的死者大有人在,更别说一句半身不遂了。
梁嗣音不紧不慢拎起裙摆,而后踏上高台, 她眼神无波, 低睨着裴璟受罚。
烈阳高照,将军一身玄袍拖地, 他双腿分开半跪着,手臂搭在膝盖处,任凭长鞭打在背上, 也不吭一声。
细汗从裴璟额间流下, 唇色肉眼可见的白了。
他眼神微黯,眉头拧得紧, 唇角也拧成一条直线,止不住发着颤。
忍受着痛楚。
覆在衣袍上的黏腻物, 裹着血溅进了泥里,又很快被吞没。
“长姐没事吧。”梁易萧匆匆赶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到皇帝略显担忧的神色,她回神:“臣无事。”
“我听说是马受了惊……”梁易萧不放心, 又冲身后小太监道,“宣太医。”
梁嗣音拦下:“红杏帮臣看过,不碍事的。”
“也怪我……”梁易萧叹口气,“明知长姐身子才好,就上赶着送匹马,来讨欢心实在不该。”
“我记得那匹马温顺,应不会如此。”须臾,他似是想到什么,沉声说道:“裴璟呢,把他给朕叫过来。”
长姐方才要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必定不会原谅自己。
小太监支支吾吾道:“回陛下,裴将军自知驯马不严,险些害了长公主……现今正在底下领罚呢。”
梁易萧轻哼,甩袖:“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若长公主出了事,有几个脑袋可以赔?”
在皇室地位面前,其余无关紧要的事都不值一提。
梁嗣音长睫一颤,顺着话茬说道:“陛下不必怪罪裴将军,方才救下臣的是他。”
梁易萧面露不满:“裴璟一个将军救主子天经地义,长姐心地善良,不必为他开脱。”
梁嗣音抬眼看向裴璟受罚的地儿,早已没了男人身影,她唇角翕动:“臣是不懂打仗这些,但连一匹马都驯不好,实在有违将军之名。”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半晌,梁嗣音回眸注视着皇帝,轻描淡写说道:“将军也不止裴璟一个,凡事多多益善,总无坏处。”
*
到了围猎的时辰,众人蓄势待发。
唯独梁嗣音没什么兴致,寻了个僻静地儿喝起茶来。
红杏第一次见这般场面,她心中喜悦道:“奴婢听说,这山林里的野兔最是香,也不知有没有这个口福。”
“野兔……”梁嗣音放下茶盏,“宫中养的不够你吃?”
红杏如实回答道:“奴婢好奇而已。”
耳闻,梁嗣音笑笑不搭话,将视线转到乌泱泱一片人群中——
裴璟在前,他坐在马上,单手拉过缰绳,那模样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架势,除了手背上缠了一道黑色布料。
不用想,是先前梁嗣音用护甲刺过的地方。
此番场景,让梁嗣音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在边陲裴璟受了伤,男人长腿一盘,独自坐在营帐内。
他轻而易举脱下战袍,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脊背,是古铜色的肌肤。
背上满是疤痕,一道又一道新伤加旧伤,形状千奇百怪,看得出这副血肉之躯曾经遭受过许多兵器的打磨。
干涸的血痂隐隐有破裂趋势,仔细打量,叫人瘆得慌。
梁嗣音起初不懂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在一起日子相处久了,她才清楚裴璟本就是个骨头硬的,再疼也能受得下来。
被伤口疼哭,在裴璟身上也必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这世间似乎没什么能让他难过的。
想来今个儿领的鞭子,在他眼前不过是挠个痒,松个骨的惩罚,并不算太疼。
裴璟总挂着对任何事和物无所谓的样子。一旦提起百姓,他又成了另外一人,像是把命也要搭进去。
梁嗣音向来不喜他这种想法,每次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但处理个别人时,又是持着完全不同的态度。
照这么说,与伪君子并无二致。
爱大义,舍小义。实在令人咂舌。
想着想着,一抹红色身影闯入梁嗣音视线——
男人玉树兰芝,生得一双多情深邃的桃花眼,他手中握着画卷,慢步走来,有条不紊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