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梁嗣音自从去了趟围猎后,心绪就不怎么好, 反而时常心不在焉,嘴角也是低垂的。
红杏了解过她的病症,现下虽然有了裴璟这一药引子,但与梁嗣音自身的情绪也有很大关系, 若是长久闷闷不乐,恐恢复的效果不佳。
而且……怎样才能让长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喝下药,这也是一个问题。
此药不同于别的,血腥味浓烈,光是用旁的什么来盖住气味儿,也是不大抵用。
又不能让梁嗣音察觉是人血,如果她一旦知道了真相,必是会宁愿活活耗死,也不肯用这以命换命的法子。
自家的主子性情她再清楚不过,所以要瞒着。
至于裴璟那边心甘情愿,虽说比较残忍,但也是无奈之举,总不能让他白白以身养药,到头来没救人还把自己搭进去。
说来,此法子师父只教过两人,除了红杏就是见过一面的大师兄。
大师兄行踪神秘莫测,时常不见踪影,连名字也是单单一个“玉”字,前些年离开师父,自此杳无音讯。
也不知此事是否与他有关。
想着想着,她视线又重新定格在长公主身上,静静等待着答复。
梁嗣音微微颔首:“去看看也好。”
长街两侧摆着五花八门的摊子,小贩吆喝声四起,引人频频驻足围观。
“南来的,北往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听一听瞧一瞧,给个赏钱也是好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锣打鼓——
“想听什么故事,您尽管说,八仙过海还是牛郎织女,通通都有!”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中,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传来一道雄厚的男声:“谁要听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咱们要听是云国的事。”
“云国的事也有,请您各位听好,准备打赏钱吧。”
说书人手持折扇,往长桌上一敲,而后循循道来:“话说,边陲战乱百姓痛苦不堪,过得水深火热时,出现了那么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叫裴璟。”
“将军自是有美人配,想那裴将军从边陲带回来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养在府中……”
主仆三人路过恰好听见,梁嗣音衣袍下的指尖不由攥紧,似要刺入手心才肯罢休。
她逼着自己冷静,但到头来还是加快脚步离开了,再后来的故事终究不想听,也听不得。
再怎么样,她亲身经历过过的磨难,临到头来成了旁人口中的一桩美谈。实在颇为好笑。
越想,她就觉得越恶心。
与伤口上撒盐别无二致,有过之而无不及。
绿桃感觉到搭着自己的手紧了些,她担心道:“小姐,没事吧?”
梁嗣音摇头:“没事。”
倒是红杏不着痕迹为其把了脉,很明显跳动比平日快了许多,她眉头紧蹙了瞬间,又恢复如初,说道:“要是乏了,奴婢们送小姐回府就是。”
灯会举办的长街与公主府距离远,得走一刻钟才能到。
她回应:“无妨,你们去逛,想自己待会儿。”
梁嗣音长公主府对面就是将军府邸,她每每出来便能看到裴璟身影守着,眼不见心不烦索性晚点回去,也能清闲点。
说罢,她步履从容走向旁侧的茶摊,顺势坐下感受着从湖边吹来的风,拂过肩头一缕缕青丝。
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些许宁静。
小二见来人穿着上等料子的衣衫,自然不敢怠慢,他弯腰扯着嘴角,问询:“客官,喝点什么?”
梁嗣音从腰间取出银钱,反手扣在桌上:“随意。”
小二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说道:“是是是,客官等着,这就给您上最好的热茶。”
绿桃和红杏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又担忧她的安危,只能在远处默默看着,见机行事。
与此同时,暗中也有人盯上了梁嗣音腰间的钱袋,正指使着小女娃,去把人哄骗过来,到了偏僻处才好下手。
正当梁嗣音准备抬手解下面具时,听到小女孩怯生生唤她:“姐姐。”
她一愣,停下了手中举动,道:“找我有事吗?”
“有……”小女孩略显局促,将双手放在背后,一双水汪汪的眼好像要哭了出来。
梁嗣音走到小女孩面前,她半蹲着,不经意间扫过其稚嫩的小臂,有些红肿:“别怕,姐姐带你去把伤治好。”
梁嗣音抬眼,望向红杏的方位被人群包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她们隔着湖也听不清彼此的呼唤。
于是,她拉着小女孩托付给小二看管,自己则是去找红杏来医治。
梁嗣音路过一道长长的小巷时,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她下意识低头来装作整理裙摆,然后看到了身后鬼鬼祟祟的壮汉。
那眼神一个劲儿往她腰间的钱袋瞅去,目的再明显不过。
梁嗣音也没想到在皇城脚下还有此等顽劣之徒,她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小女孩遍布伤痕的手臂,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理智占据上分。
说到底还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梁嗣音明白她走得越偏僻,那二人就越发猖狂,甚至会产生唾手可得的错觉,以此来得意忘形。
她方向是往暗处走,身后跟着的壮汉肉眼可见加快了脚步,生怕梁嗣音跑了似的。
可他们不知道,梁嗣音了解此处有安插的侍卫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会把人拿下,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