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拉着梁嗣音大步走进宫殿。
殿内,梁易萧站在窗前,望了眼外面的翠竹:“长姐,我还记得儿时你说你最喜欢竹子,所以便差人按你的喜好修了一座宫殿。”
“等宫殿修好了,长姐被迫去北幽和亲,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现今住了回来,心里自是高兴,为你挑选驸马觅得良缘,就想着长姐如儿时那般在宫中同我一起。”
梁嗣音长睫一颤:“陛下说的这些,臣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梁易萧甩袖,“若是知道就不会拒了与谢淮之的婚事,北幽来访长姐可知他们新帝存的什么心思,话里话外明摆着就是求娶长公主,前来和亲的。”
没等梁嗣音搭话,他嗓音稍哑:“长姐,你可知梁安如她和亲没多少时候就在宫中自行了断,我怕……”
梁嗣音自是听出皇帝的顾虑,摇摇头:“陛下,若是不去和亲,双方开战苦的是百姓,臣本就和过一次亲,无妨的。至于谢淮之他很好,但可惜与臣有缘无分,感情的事强求不来。 ”
回宫的路上,她想了许久,和亲是唯一的法子,别无选择。
可能这就是宿命吧,逃不开,躲不掉。
“长姐就当是为了我,留在云国又如何?”梁易萧醉意上头,“你若不愿,我大可亲手了结那些使臣,送他们尸首回北幽。”
“万万不可。”梁嗣音劝阻,“现下摆平内乱不久,你的身子还需静养,断不能再生事端,更何况两国开战哪怕赢了,也对百姓没有一点好处,唯有和亲的法子可解。”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四处逃亡的日子,说成人间炼狱也不足为过。
梁易萧顿住,沉默好一会儿,叹气:“也罢,既然长姐愿意,我自是不会拒绝,今日醉了说许多胡话,全当耳边风没听过。”
皇帝转身往外走去,对外面的宫女随口说道:“时辰不早,服侍你们长公主早些歇息。”
“是,奴婢恭送皇上。”
红杏听着脚步声走远,小心翼翼抬头向殿门口张望一眼,继而扭头朝宫殿走去。
脚踏进半步,里面便传来一阵轻咳,梁嗣音坐在窗前,说话声淡淡的:“烛火太晃眼,替我熄了吧。”
“是。”红杏将烛火灭过后,轻唤一声,“殿下,是否要歇下了。”
没听见答话,红杏慢慢走近,掀起层层叠叠的纱帘,发现自家主子一动不动坐着,眼神平静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月光落在身上,附上柔柔的光,美中带了点破碎感。
正当红杏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梁嗣音缓缓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莫名的感觉。
自己像是被人提了线的人偶,开始一步步走到注定的结局,就算途中有偏离,也不可避免。
“怎么会。”红杏安慰,“殿下不会做错的,就算错也该是别人的。”
“你过来。”梁嗣音伸手,轻拉住对方指尖,“我过些日子要去北幽和亲,你和绿桃留在这里不必随我去,做个宫女是委屈了你,走之前我会求皇帝允你做个女医官可好?”
红杏听了这话,当即扑通跪地:“奴婢愿随殿下前去,姐姐绿桃也是一样的,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说完,绿桃从暗处走来,同样跪地,眼神坚定:“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北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跟着我要吃许多苦,不比在这里自在。”
姐妹二人异口同声:“奴婢愿追随殿下,万死不辞。”
梁嗣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好,地上凉,快起来吧。”
二人欢喜道:“谢殿下。”
梁嗣音拢起袖袍:“有你们真好,明个儿随我出去散心吧。”
*
夜色浓重,裴璟走在宫墙下,恰巧有北幽使臣走过,其中弥漫着极淡的兰花香。
他脚步微停,眉头微皱,手指握紧剑柄引得骨节咯吱作响,只是一阵风来,味道便无影无踪,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有几个小太监推着小车,从旁侧宫道贴着墙佝偻着身子迈着小碎步而来,或许是几人看到了裴璟,恭敬说了一句:“见过裴将军。”
裴璟眸子低低扫过,借着月光,依稀瞧得出小车上的人形,大抵是个男子,被白布遮住,看不清脸罢了。
见裴璟疑惑,小太监自顾自说道:“高洪公公染病久久不见起色,今儿个暴毙了,怕冲撞贵人,遂夜深人静时命奴才们寻个地方打发掉,若将军没什么事,奴才们先行告退。”
裴璟点头:“去吧。”
车轱辘声响起,三三两两人影慢慢吞没于黑暗中。
他望了眼四角的天,往反方向走去,准备去赴一位远道而来的故人之约。
也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的扶玉,现今的北幽新帝,李席玉。
二人谁也没想到再次见面依旧是箭弩拔张,银白的剑刃离脖颈距离不过分毫,周遭静得可怕,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裴璟手中剑刃一转,割断了系着面具的细绳,露出张冷白充满病气的脸,上面是双半眯的狐狸眼,没有掩饰全是算计。
李席玉穿着随意,勾唇:“裴将军,别来无恙,这么想杀我?”
裴璟没否认:“杀了你这一切就结束了。”
“哦?”李席玉神色依旧,“整个云国为我陪葬,好像也不算亏。”
他手中力道又重了几分:“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