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帝忽然笑了笑,伸手在沈榭肩上拍了拍,“让你当天玄司指挥使,可真是有些屈才了。”
沈榭谦虚了一下,“陛下谬赞。”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你这次救驾有功,朕回头自会好生奖赏你。”
“陛下稍等,”沈榭出声叫住欲起身离开的宣宁帝。
宣宁帝只好再次坐下,“你还有什么事?”
沈榭抿了抿唇,面上有些犹豫,直到宣宁帝不耐的皱起了眉,他才道:“陛下不觉得这位永宁公主有些奇怪吗?”
宣宁帝忽然来了兴致,感觉这一趟没有白来,他好整以暇的看向沈榭,“哪里奇怪?”
“她为何会冒死救太后?”沈榭看起来十分疑惑,“如果太后在昨日那场大火中出事,查到幕后之人就是她,就算她是和亲公主,您也不会轻易饶过她,她死在南靖,北离不就有理由出兵了吗?”
“继续说。”
“既然她敢来南靖和亲,且能够隐忍那么久才暴露,那这永宁公主肯定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没有利用,反而是不顾一切救出了太后,这是为何?”
宣宁帝就这般看着他,没有说话。
沈榭此时也十分认真,全然没有了平日那般放浪形骸。
“永宁公主有一双与她一样的眼睛,且木翎泽也是从三年前开始崭露头角,陛下就从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吗?”
沈榭这话似玉珠一般,一字一句敲打在宣宁帝的心上,让他原本平静的心中涌起不小的波澜。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几人的呼吸声便被无声放大。
沈榭和宣宁帝四目相对,你来我往,带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刘喜和流空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你派人查过了?”宣宁帝率先打破沉默。
“没有,”沈榭摇头,“臣不敢,所以想让陛下去查探一番。”
“为何?”
“臣害怕。”
“怕什么?”
“怕真的是她。”
“如果是她你会如何?”
“不知道。”
两人一问一答,速度十分之快,丝毫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迎着宣宁帝审视的眼神,沈榭又补了一句,“所以恳请陛下,无论查到什么结果,都不要告诉臣。”
宣宁帝笑了一下,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激言相对是一场错觉,“你既放不下她,如若真的是她,你不打算为她求求情?”
沈榭低垂着眼眸,默了半晌才开口,语气低沉,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陛下觉得,如果真的是她,她最想杀的人会是谁?”
“从当初臣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心中早就有了决断,臣永远只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沈榭这话说的十分恳切,“至于她,臣能做的唯有守当初一诺,此生绝不另娶他人。”
“人都死了你守这狗屁承诺有什么用,”宣宁帝忽然说了一句糙话,“朕看你这孝守的也毫无诚意,周济琛不是十月十一完婚吗,你与永宁公主的婚期便也定在那一日吧。”
“陛下……”沈榭立即抬眼,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但宣宁帝一句话就给他堵了回去。
“口谕已出,君无戏言,朕回黎安就拟旨,你若抗旨,沈家一同连坐。”
沈榭:“……”
“你好生歇着吧,明日启程朕会给你安排一辆马车。”
宣宁帝说着便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崔学士前些天还与朕提起过你,他是你老师,等这次回去,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沈榭颔首:“是。”
直至宣宁帝的背影远去,流空才出声道:“若不是属下早就知道,听您方才的话,都忍不住想骂您一句……”
畜生。
后面两个字他没敢说出来,“陛下可否相信公子方才的话了?”
“相信?”沈榭轻轻扯唇,“他什么时候真正相信过我,这些年看似对我委以重任,不过是因为我有利用价值罢了。”
沈榭无声叹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原来这就是帝王之术,这一剑还真是白挨了。”
沈榭原本是准备用这一剑来博取宣宁帝一星半点的恻隐之心,以便日后的行动。
结果,反到多此一举了。
“属下怎么有些看不懂。”流空没有明白沈榭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就对了,”沈榭喃喃道。
今日木清辞给他的传信,上面就只有一句话,“以身入局,方知谁是棋子。”
他一开始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意思,直到宣宁帝来了,他才想明白。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
静安寺。
此时的木清辞还不知道沈榭和宣宁帝的谈话内容,她将手搭在桌上,任由云锦给她的手上药。
月落从袖中拿出两封信放在她面前,月落还没开口,木清辞便先问:“是不是师兄和沈榭送来的?”
月落点头。
木清辞接过看了一眼,果然与她预想中的一般无二,她随手递给月落,“烧了吧。”
月落也没问,拿过信封便往一旁的火盆中丢去,眼睛一直盯着,待两封信都烧尽了才移开视线,“济王方才去看太后了。”
济王这些年也一直在静安寺带发修行,只偶尔回去一趟。
木清辞的记忆中对这个济王也没多大印象,但因为思佳和济王世子的事,便多问了一句,“昨天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何一直没有见到他出现?”
“听寺中僧人说,后山深处有个清潭,济王这些天一直待在那里,听闻寺中发生的事后才赶回来的。”月落将自己打听到的全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