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皖知随手接过,皱着眉头,“楼家?哪个楼家?我未曾招惹谁。”
“自然是御史府,楼御史家,哎,您自己看看罢,那楼御史出了名的古板难缠,这…您仔细着些。”老奴摆摆手道。
打开锦盒,颜皖知略略瞄了一眼这露骨的情诗,方才想起昨日诗会自己确实闲得无聊应了一个姑娘填词的请求。
在御前一日早已消磨了颜皖知所有的耐性,她甚至连一句吐槽的言语都不想说,把锦盒扔到管家手上,抬腿就走。
“郎君,这怎么处理,您倒是给个话儿啊?”老奴急切地在后面喊道。
“扔了。”颜皖知随口丢下两个字。
管家无奈地摊了摊手。
当晚,王府亲卫回来禀报了那巷子中的情景,江映华情不自禁的嗤嗤笑出了声。
她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楼御史气得脸红脖子粗,巴不得立刻去找人算账的模样。估计这会子,该提笔写参颜皖知的折子呢。
楼婉婉不学无术,被惯的不着边际,的确需要好生教导一番。楼家人将她视作掌珠,怎能容许她芳心暗许。自然,更见不得孟浪书生的轻浮撩拨,约女儿私会这种事,那就是在找死。
想着想着,江映华突然回忆起,那词中对闺阁女儿家的心思拿捏,实在是太过细腻。自己一个女子都自叹弗如。
一个男子对女子心思太过了解,对女儿行止把握的分寸恰到好处,要么他做过女孩子,不然的话,只能是他日日流连温柔乡,出入烟花柳巷所致。
但这两点都不可能的呀。年纪轻轻就能稳立朝堂,长姐即位的一应事务该有好些出自他的筹谋,这样的人哪里有时间声色犬马?
没了捉弄人的心思,江映华冷了脸,出言唤来了自己的亲信侍卫。
“暗中查探颜皖知的身世,务必谨慎,动作干净些。”
翌日晨起的朝会并无任何异样,议事的时候也没见御史递上来折子。
江映华心道:这姑丈竟然能转了性子,就这样咽下一口气了?陛下的身边人,还真是有分量,任谁都不敢开罪。
颜皖知一如既往的规矩矜持,今日更是老实,眼睛都不曾看向江映华一次。
江映华觉得,保持这样也不错,左右过不了多久,自己同长姐再提一次从军的事,远远的离了京中。她和颜皖知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再无牵扯。
午后和平日无甚分别,江映华懒懒的回了府中休息。
小憩过后的困倦爬了满脸,睡眼惺忪,神色游离。
宫中突然来了人传旨,命江映华即刻见驾。
这个档口陛下突然传召,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江映华闻言立刻便清醒了。
坐起身来,由着内侍更衣,江映华正色道:“可知出了何事?”
宫人怯怯开口:“奴也不清楚,大长公主殿下气冲冲从陛下殿中出来,奴随即就被派来了您府上。”
江映华闻言,心里咯噔一声,不曾想,楼御史憋了个大主意,竟然撺掇姑母去御前告状了。
闹大了,闹大了,江映华的心里直打鼓,求着那蠢笨的小祖宗可万万不能把自己卖了才是。
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江映华闭着眼轻声道:“知道了,领赏去吧,本王这便去。”
待入了宫门,就见一个小太监手里攥着个锦盒行色匆匆的朝着陛下大殿的方向跑去。
行止长姐殿前,江映华瞧见那景致,委实是吃了一惊,踏上殿前玉阶的脚都顿了顿。
廊道下,四五个掌刑侍卫围着一个人,刑杖裹挟着风声呼呼落下,留下沉重的闷响。
那刑凳上的人,身后的白色中衣已经染上了道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好在,陛下给人留了几分颜面,并未真的剥了他的衣服。
受刑的非是旁人,正是颜皖知。
江映华见此情形有些心疼,陛下动了廷杖是她始料未及的。本在犹豫是否要进去求情,迎面就对上了那人幽怨愤恨的眼神。
颜皖知吃痛的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豆大的汗珠如泪水般滑落,鼻子眼睛都昭示着她的紧张与苦楚。都已经这般摸样了,竟还有力气瞪自己,江映华觉得这人,还真是倔强的不行。
此时的她心底也满是慌乱,强装着镇静给自己转移了注意力。走到颜皖知近前,眼睛落在她扭曲的五官上,问出的话却是对着侍卫说的:“颜承旨犯了何事开罪陛下动此刑罚?”
掌刑的侍卫面露难色,默不作声,见到来人,拱手退了下去。
见人走了,江映华俯身去看她的伤,血迹并不多,该是收着力道的。
“王爷还是顾好自己吧,陛下盛怒之下,您最好仔细着些。”正瞧着,趴着的人愣是阴阳怪气的哑着嗓子开了口。
“颜卿的小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您还是关顾着自己吧,吾不敢劳颜承旨挂心。”江映华厌恶她的倔强,明明长得文弱不堪,骨头倒是硬。
“滚进来!”话音未落,内殿传来了陛下愤怒的声音。
江映华知道,这是在叫自己了。只是这语气,是大大的不妙。难不成那丫头多嘴多舌了?
来不及多想,江映华匆匆入了殿,老远用余光瞥了一眼,陛下端坐在椅子上,脸色不能用差来形容,确切来说,似乎带着杀气。
“臣参……”
江映华怯怯开口,话还没说出两个字,陛下随手扔下来一个锦盒,盒子里滚出来一张带字的纸条。
江映华撇了一眼,这纸怎么这么熟悉?好似是自己用的珠光宣。
刹那间,江映华仿佛被雷击中,这个楼婉婉,答应自己誊抄一份的,竟然原样送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