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杯中的花茶一饮而尽,放下了茶杯,起了身。
楚明鸢眼前一花,就见萧无咎一手撑在窗槛上,优雅地自窗口飞出,翩若惊鸿。
“等我的消息。”
他回过头,丢下了这句话,接着,就轻巧地上了墙,飞檐走壁地消失在树荫之间。
从头到尾,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屋内一时静谧无声,唯有窗外庭院中的几株杏树在春风中婆娑起舞,沙沙作响。
半晌,楚明鸢忽然“咦”了一声,视线落在茶几上那张孤零零的大红帖子上。
她从清净寺带回来的“结缘锁”不见了……
是被萧无咎顺手牵羊了?
第98章 被捎进了宫
萧无咎这一句“等我的消息”,就让楚明鸢一直等到了三月十五。
这段日子,楚明鸢的婚期提前到四月初六的消息在侯府传开了,刘氏紧锣密鼓地张罗起了楚明鸢的婚事,忙得脚不沾地。
三月十五一早,天边刚露出鱼肚白,萧无咎便亲自来了侯府接楚明鸢进宫。
因为要进宫的缘故,他今天特意穿了上朝的官服,绣白鹇的青色团领衫,腰束一条装金饰玉的腰带。
这还是楚明鸢第一次见萧无咎着官服,这身平日里由她二叔穿着显得庸碌无为的五品官服,却被他穿出了一种月白风清的风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你真的要带我进宫?”楚明鸢掀开窗帘,看着马车外骑马的萧无咎,脸上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连她爹都未必有资格出现在殿试的考场上。
萧无咎微微一笑,故意卖关子:“你去了,就知道了。”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能看到前方大裕门的影子,红色的城台宛如天边的云彩。
现在天才蒙蒙亮,街边的那些商铺酒楼都还未开门,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小贩在路边吆喝。
偶尔,他们身边会有车马经过,看方向,就知道也是准备进宫的。
楚明鸢所乘坐的马车一路被萧无咎领到了西华门外。
平日里后妃公主以及命妇女眷进出宫廷,走的都是西华门,楚明鸢也曾随太夫人、刘氏进过宫,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马车停稳后,楚明鸢就在西华门外下了车。
在这等级森严的宫廷,也唯有太后与皇后可以坐马车进出皇宫,其余女眷都得步行。
一下车,楚明鸢就注意到西华门最中央的那道券门外停着一辆金顶红帏的朱轮车,阳光下,那熠熠生辉的金黄盖昭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
大裕朝,也唯有尊贵如长公主乃至大长公主,可以用这种顶级的朱轮车。
楚明鸢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下一刻,窗帘被一只熟悉的蜜色小手从里头掀起。
虞昭昭那灿烂无比的笑脸映入她眼帘。
“阿鸢!”
虞昭昭兴奋地自朱轮车内对着楚明鸢挥手,“快上来!”
楚明鸢心底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仰首朝着马上的萧无咎望去。
逆光下,马背上的青年五官略显模糊,唯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犹如寒星般亮得出奇,与她四目相对。
“去吧。”他说。
这果然是他安排的。
楚明鸢便快步朝虞昭昭所在的朱轮车走去,没急着上马车,而是先对着马车里的另一人行了一礼:
“参见凤阳大长公主殿下。”
马车里除了虞昭昭外,还坐着一个年逾花甲却依然身姿挺拔的老妇。
老妇的头发、眉毛已然半白,双眉如锋,鬓如刀裁,即便如今满面皱纹,难掩衰老之态,但从她的轮廓、气质,依然能窥见她年轻时的绝世风采。
优雅里带着三分英气,高贵里带着三分骄矜。
正是皇帝的姑母凤阳大长公主。
楚明鸢此时才想起,在这宫廷,除了皇后与太后,还有一人可以坐着朱轮车进出宫廷,那便是凤阳大长公主。
她是太宗皇帝的嫡长女,但她得此殊荣,不是因为太宗皇帝的偏宠,而是因为她军功赫赫,曾领兵救大裕于危难之时。
人人都说,若非凤阳大长公主是女子,这皇位怕是轮不到先帝。
“不必多礼。”
凤阳随意地挥了下手,上下打量着楚明鸢,深沉复杂的目光中有着楚明鸢读不懂的情绪,似唏嘘,又似是老怀安慰。
虞昭昭在一旁激动地说道:“阿鸢,你跟我祖母客气什么,快上来。”
楚明鸢便在公主府内侍的搀扶下,上了朱轮车。
上车前,还对着不远处的萧无咎挥了下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萧无咎是朝臣,入宫得再绕半个圈子,从另一边的东华门进宫。
待楚明鸢坐定后,朱轮车便缓缓驶动,径直穿过西华门中央那道拱形的券门。
虞昭昭亲昵地缠着楚明鸢的胳膊,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说:
“阿鸢,你今天要随我与祖母进宫,怎么不跟我早说呢?我直接去侯府接你不就得了。”
虞昭昭心里其实有些奇怪:阿鸢从前不是对殿试不感兴趣吗?
怎么这一次居然有兴致凑这热闹了?
今科又没有萧无咎,无趣得紧。
楚明鸢讪讪道:“我也是才知道……”
凤阳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这时道:“是萧无咎求到我跟前。”
她淡淡地斜睨了虞昭昭一眼,心想:这丫头真是被她宠坏了,真当殿试是菜市场呢,谁都可以去旁观!
虞昭昭读懂了祖母的眼神,吐吐舌头。
三年前,也是她磨了祖母三日,又是给捶腿,又是下厨的,才哄得祖母带她去看殿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