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他是被人从亲娘身边偷走了啊。”
众人纷纷对着堂中那可怜的“太子”投以悲悯的眼神,只看得楚翊脚趾抠地。
而跪在他身边的楚明娇则是如芒在背,感觉像是有看不见的刑具架在了她身上,令她倍感煎熬。
从这一刻起,她便要成为这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一时之间,外头喧喧嚷嚷,宛若集市。
直到又一下清脆的惊堂木声响起。
“肃静。”杜大人再次发出警告,“否则,本官就要闭堂审讯了。”
堂外的那些百姓生怕京兆尹关起门来审案,他们就看不到热闹,纷纷噤声。
堂内堂外,一片庄严肃静。
花婆子接着往下说:“收了银子后,老妇心中实在不安,犬子也说做这种事实在缺德,第二天,我们母子就在夜里又去了一趟侯府,想把真相告诉那位陆夫人。”
“不想,正好遇上了姜姨娘身边的王嬷嬷送了赖三更出来,还给了他一壶酒,说是姜姨娘赏他的,让他明天这时候再来,会把准备好的银子给他。赖三更就提着酒壶走了。”
“等人走远了,老妇人就听到王嬷嬷阴森森地说了一句话,时隔十五年,老妇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说,一杯穿肠酒,魂断五更天,银子虽是个好东西,但得有命赚,还得有命花。”
“老妇与犬子吓坏了,没敢露面,又回家去了。隔一天,就听说赖三更得急病没了,赖大娘甚至顾不上停灵七日,匆匆忙忙地带着儿子儿媳回老家发丧去了……”
“老妇生怕下一个死的人就轮到老妇,带着一家人从京城搬走了。”
说着,花婆子重重地对着楚翊磕了下头,“楚二公子,是老妇对不起你,对不起陆夫人!”
“老妇做了那等子亏心事,这十几年日子也不好过,不仅老伴没了,连两个儿子也相继离世,也许这就是老妇的报应!”
“你要打要骂,老妇都毫无怨言!”
花婆子连磕了好几下头,直磕得额头一片青紫。
公堂外,又是一阵唏嘘声。
一桩侯府的“调包案”本是侯府宅的阴私,却因此彻底改变了两个普通人家的命运。
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百姓生怕惹怒京兆尹,一个个把声音压得很低。
而楚翊连眼角眉梢也没动一下,并不认为对方可怜,反而觉得对方活该。
方才不知道谁说他“心如铁石”,其实没说错。
他随手打了个响指,沉默半晌的赖大娘身子一颤,知道接下来又该轮到自己登场了。
“大人,您也听到花婆子的话了。”
赖大娘抬头看向了杜大人,“就是姜姨娘使唤王嬷嬷给俺家老头子送了一壶断肠毒酒。”
“还请大人惩治凶手,替俺那苦命的老头子讨回公道!”
京兆府的推官知道王嬷嬷此刻就在京兆府的大牢中,忙走到杜大人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杜大人当即拍板:“即刻提审王嬷嬷。”
姜姨娘脸色变了好几变,指甲狠狠掐着柔嫩的掌心,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失态。
她再次为自己喊冤:“杜大人,民妇真的没有杀人。”
“民妇不过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平日里足不出户,哪来的毒酒害人?!”
“这花稳婆见钱眼开,此人不可信!”
“青天大老爷,”姜姨娘重重地磕头,“我定远侯府家大业大,怕是不知情时得罪了什么人,此人在背后想要坏我侯府的名声!”
“赖钱氏说民妇谋人性命,可从头到尾,都是一张巧嘴枉口拔舌,陷害无辜。根本就没有实证。”
姜姨娘三言两语就把被告从她自己一人上升到了整个定远侯府。
楚明苒和楚翦姐弟俩深以为然。
楚明苒轻声嘀咕着:“没错,姨娘不会害人的,定是有人记恨侯府,要坏侯府的名声。”
第110章 开棺验尸,死人为证
姜妩还说别人巧嘴,她才是巧舌如簧啊!
公堂外的楚明鸢讥诮地扯了下嘴角,并不着急。
堂内的楚翊侧首朝她看来,姐弟俩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相似的凤眼里皆是成竹在胸的淡定。
楚翊悠然将双手负于身后,煞有其事地点头:
“府尹大人,这有人证,却无‘物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确难判啊。”
他一副局外人的架势,看得杜大人眼角直抽抽。
这小子真当自己眼瞎了吗?!
赖钱氏一个从未上过公堂的市井妇人,说话如此有条理,又这般有底气,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才可以在短短一炷香内一步步地抽丝剥茧,一步步地推波助澜,将局面炒到现在这个地步。
杜府尹就是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高人”中必有楚翊的一份。
“赖钱氏,你可有物证?”杜大人顺着楚翊的话发问。
赖大娘打了个激灵,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哑着嗓子喊道:
“老妇虽没有物证,但还有另一个确凿的‘人证’。”
“老妇这次来京城前,特意让儿孙掘了老头子的墓,起棺前来。恳请大人为俺家老头子开棺验尸,查明死因,惩治真凶!”
说着,赖大娘转过半边身,朝公堂外指了指。
青天大白日的,下一瞬,突有一阵凉凉的阴风起,自堂外刮来,吹得围观的百姓脊背一凉。
人群的后方,有人大声嚷嚷着:“棺材来了!”
“有人抬着棺材来了!”
也不用府衙的衙差让围观者让道,这些百姓就避之唯恐不及地为赖三更的棺材让出了一条两尺余宽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