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还可以再‘热闹’一点。”
他的语调十分轻柔,又十分笃定。
他既然活了下来,那自然要洗清景家人背负的冤屈。
祖父、爹爹、叔父们、还有他的堂兄弟们……他们景氏为大裕抛头颅洒热血,守护一方疆土与百姓,他们就算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不该被世人唾骂,更不该遗臭万年。
景愈的双眸瞬间红了,如烈火似泣血,恨意翻涌,又似磐石般坚定不移。
这一瞬,萧无咎仿佛又看到了十岁那年他初遇景愈的那一幕幕,想起那时他被这位表哥识破了身份的挫败。
萧无咎微微扯了下嘴角。
表哥的骨子里还是那个表哥。
景家人个个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没那么轻易被打碎筋骨。
景愈推开了临街的窗户,刀锋般的目光准确地投向了街对面的酒楼,蓄意地释放出一股杀气。
酒楼二楼的雅座中,三个酒客正在喝酒,各自搂着一个歌女“嘻嘻哈哈”地笑着。
三个酒客感觉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大胡子敏锐地将目光朝碧鸿酒楼的方向望来,推开歌女,霍地站起身来……
景愈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动作娴熟地搭箭、勾弦、拉弓,再放箭。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连一点的凝滞也没有。
“嗖!”
他手里的金翎箭如闪电般自窗口朝对面的酒楼射出,带起一阵杀气腾腾的破空声……
一箭准确地射中了大胡子的眉心。
那大胡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夺去了呼吸。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从酒楼西侧的窗户摔了下去,直坠入后方的池塘中。
“嘭!”
池塘中飞溅起巨大的水花,几乎溅到了二楼的窗户。
“啊!”
酒楼雅座的三个歌女花容失色地发出凄厉的尖叫声,瑟瑟发抖地抱头蹲在了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另外两个酒客也吓得面色大变,砸了手上的酒杯。
碎瓷声四起,伴着男人的惊呼声:“刺客,有刺客!”
“金大人被刺客刺杀了!”
“好像有人落水了!”
“……”
各种声音自街对面传来,乱成了一团。
景愈冷眼看着那喧喧嚷嚷的一幕,表情平静依旧。
唯有他手里的弓弦还在细微地震颤着。
“连朝中混进了西勒奸细,还浑然不知。”萧无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黑子,凉凉道,“皇上还真是有眼无珠。”
“再不整肃朝政,迟早会有下一个‘誉王之乱’。”
黑子灵活地从他的拇指翻滚到尾指上,手指翻飞,灵巧敏捷。
景愈并不着急走,垂眸看着表弟,道:“阿九,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别管。”
“我记得明天你要正式给楚家下聘了吧,你先把你自己的亲事操持好了,才是紧要。”
景愈弯了弯眉眼,看着表弟的眼神中透着一丝丝慈爱。
那日在清净寺棋室内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景愈当时就躲在房梁上,将下面的一幕幕看得真切。
即便表弟曾一度将长剑架在那位楚大小姐的脖子上,景愈却有种莫名的想法,感觉到了平日里冷得跟一尊雪雕玉像似的萧无咎对这位小姐好像不太一般。
而那位楚大小姐在生死一线时,依然从容冷静,凛然无惧,与他这位表弟竟有种不分伯仲的光彩。
“我知道。”萧无咎淡淡道。
景愈含笑看着他,发现小表弟的耳垂竟有一点点红,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分外艳丽。
他勾了勾唇。
他的直觉没有错,他这个冷心冷肺的表弟动了心。
第149章 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表兄弟俩在雅座里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一队锦衣卫被酒楼里的骚动所吸引,策马朝这边疾驰而来。
下方的街道上愈发喧哗。
有路人围过来看热闹,酒楼里的小二以及酒客们则是神情惶惶,忐忑不安。
还有人跑去找锦衣卫告状:“是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金安同刚刚被刺杀了!”
“一箭毙命。”
“尸体从二楼掉进了酒楼后面的池塘里……”
“那支箭是从对面的碧鸿茶楼二楼的那间雅座射出来的!”
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连身在碧鸿茶楼的茶客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为首的谢云展立刻下令道:“你们三个去看看金安同的尸体!”
“其他人都跟我走,赶紧把碧鸿茶楼给我围起来,连只苍蝇也不准飞走。”
锦衣卫很快将碧鸿茶楼的前后门都围了起来。
随着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四五个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出现在一间挂着“雪松”木牌的雅座前。
谢云展则慢吞吞地走在了最后。
“砰!”
雅座的房门被其中一个锦衣卫粗鲁地一脚踹开。
房门飞到了地板上,发出又一声巨响。
然而,雅座内空无一人。
唯有两个茶杯静静地摆放在桌子上。
方才踢门的锦衣卫率先走了进去,摸了把桌上茶杯,“谢大人,杯子上还有茶温,刺客应该走了不久……”
谢云展目光阴鸷地看着这间空荡荡的雅座,微微抬起手,下令道:“搜!给我仔细地搜!”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雅座响起一阵“吱”的开门声。
谢云展以及在场的几个锦衣卫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便见一道月白的身影自最里面的雅座中走出,俊美绝伦的容貌令这间朴素的茶楼似乎都变得高雅了几分。
“萧探花?”有人脱口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