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如不忌道长算的那样,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变了脸,阴云层层堆砌在天边。
到了未初,大雨滂沱。
楚明鸢觉得这场大雨仿佛一个预兆,让她下定了决心。
下午申时,她与萧无咎一起出现在了长兴伯府。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令伯府有些措手不及,但伯府的管家还是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案,从大门到喜堂的这一路搭建了雨棚,让新人进门时不至于被淋湿。
今日的伯府宾客盈门。
不少来吃喜酒的宾客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这兼祧两房的事够稀罕,一男两女同拜堂也是好些年没见了。
萧无咎和楚明鸢的到来令世子夫人萧温云有些诧异,但还是若无其事地招待了二人。
当两人坐在喜堂上时,又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以及窃窃私语声。
萧无咎与今日的其中一位新娘子订过亲,他夫人与新郎官订过亲,先是姊妹换亲,后是新郎官兼祧两房,这是什么狗血的关系啊!!
对此,楚明鸢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有些心不在焉。
即便她蓄意放空脑子,脑海中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浮现前世她蒙着大红盖头出现在这里的一幕幕……
她的人生从此坠入万丈深渊……
只是坐在这里,她便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窒息感,手心开始发汗,喉头发苦发涩。
她不该来的,这谢家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牢笼,一个死亡之地。
突然,她唇间尝到一股香甜的滋味。
双唇间被人塞了一粒糖。
她下意识地含住了糖,感觉青年略显粗粝的指腹在她唇角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
“甜吗?”他问。
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上徘徊,绽放,在口中漫开,很快压过了喉底的苦涩,那粒糖宛如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她的心湖,荡起微微的涟漪……
楚明鸢怔怔地看着他。
旁边烛台上的灯火微微晃动,映在他的眸子里,恍若夏夜璀璨夺目的星空般,流光四溢。
突然,她用手指勾住了他的,心里是万般的庆幸:幸好,她不是一个人,有他陪着她。
陪她一起直面前世的心魔!
“很甜。”
半晌,她含着糖粒,含含糊糊地说。
楚明鸢变得出奇的平静,仿佛只是在戏园子里看一场戏——她是戏台下的观众,而谢家人与楚明娇便是这戏台上的一干戏子,各有各的角色,各有各的戏份。
待到吉时,新郎官便带着两个头戴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粉墨登场了。
新娘子倒还好,到伯府的这一路躲在轿子里没淋到雨,但新郎官就有些惨了,帽子、肩头以及袍角明显被雨水淋湿了不少,少了新郎官的意气风发,反而有些跳梁小丑的狼狈。
楚明鸢差点没笑出来,但终究强忍住了。
幸好,她来了。
她闲适地看戏,萧无咎很顺手地又给她喂了一粒糖。
谢云展也看到了萧无咎与楚明鸢,脚下的步伐一顿,眼神微沉。
萧无咎怎么会来?!
但此时此刻,也容不得谢云展多想了,喜堂就在前方,大礼在即,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谢云展深吸一口气,迈入堂中。
今日的大礼虽然多了一个新娘子,但程序不变,依然是三拜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在新人离开喜堂的那一刻,楚明鸢清晰地看到谢云展回头看了他祖父长兴伯一眼。
那一眼,看出了一眼万年的复杂。
前世蒙着红盖头的楚明鸢自然是看不到的。
而现在,楚明娇也同样看不到。
楚明鸢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心道:有些事看来两世都不会变。
曾经她所以为的这对真爱,也没她想的那么心无旁骛。
这时,萧无咎倾身凑了过来,旁若无人地与她咬耳朵:“你……又在给长兴伯看相了?”
第195章 “悲剧”于此生重演
“是啊。”
“我观他头顶黑云未散,是生是死,犹是未知之数。”
楚明鸢抿唇一笑,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朝窗外斜了一眼。
大雨方停,檐下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雨滴。
雨后的天空昏暗得好似夜幕提前降临,外面的树影影影绰绰,唯有停在树梢的白鹰分外醒目,仿佛落在枝头的一抹初雪。
楚明鸢知道她不可能一直盯着长兴伯的行踪,所以,从萧家出门前,她就把这件事交给了宫淼。
而她只需静静等待。
“看来你是学有所成了。”萧无咎轻轻笑了起来,拨了拨她鬓角的头发,低声说,“待会儿要入席了。”
“今晚府中鱼龙混杂,你一个人可要乖乖的,别到处乱走。”
楚明鸢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语气软糯缠绵,拨动人的心弦。
萧无咎眸色暗沉。
这时,长兴伯世子谢勋然在前头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说:“还请各位宾客移步宴厅。”
萧温云也在热情地招呼女眷们入席。
喜宴设在畅心阁,男女在东西两阁分席而坐,谢家还特意请了乐伎在连接东西两阁的亭子里弹着琵琶唱小曲。
琵琶奏起,如玉盘滚珠。
楚明鸢凭窗而坐,漫不经心地喝着杯中的果子露,这是樱桃汁调成的果子露,酸酸甜甜,滋味极佳。
从窗口可以到对面东阁内的场景,酒过两巡后,长兴伯独自一人离开了,下一刻,停在树梢的白鹰展翅飞起,追着长兴伯飞走了……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钻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