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是楚明鸢撺掇萧无咎从萧府搬走。
她知道萧无咎看似清冷谪仙,实则油盐不进,于是看人下菜,心里是吃准了新媳妇脸皮薄。
“母亲,二嫂说的是。”楚明鸢浅啜了一口碧螺春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对萧老夫人说,“我与郎君是该承欢膝下,我们还是不走了吧。”
楚明鸢自嫁过来后,日子就过得很舒心。
萧家人多口杂,是非自然也多。
但好在萧无咎是养子,萧老夫人自从知道了萧无咎的身世后,一心弥补从前的怠慢,慈爱客气得不得了,不止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允他们在啸月院弄了个小厨房。
种种特殊待遇令妯娌几个都有些酸,话里话外时常带着刺。
被人说两句而已,又不痛不痒的,楚明鸢半点不在意。
就像是现在,她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做出孝顺的样子,何乐而不为。
毕竟皇帝赐的仪宾府总不能一直空着,他们总归是要搬过去住的。
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的区别而已。
听到“承欢膝下”这四个字,萧老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道:萧无咎这坏胚子不气死她就谢天谢地了。
萧老夫人“熟练”地露出慈和的笑容:“皇恩浩荡,皇上既然赏赐了仪宾府,我们为臣的自当感恩戴德。万一让皇上觉得我家心怀不满就不好了。”
“老二媳妇,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萧老夫人说着,还狠狠地瞪了二儿媳一眼,让她少说几句。
她现在只想老九这两口子赶紧搬走,省得她天天被礼亲王妃、顺王妃、英国公夫人她们日日关照,好似她会吃了这两口子似的。
“母亲。”萧二夫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着萧老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嫁过来十七年了,对这位婆母也算颇为了解了,可这几日,她时常有一种婆母像是变了一个人的错觉——婆母不会是被下了蛊吧,怎么自九弟妹过门后,就变了性子?
明明她还曾听到过萧温雨暗地里给婆母出主意该怎么为难九弟妹来着……
萧老夫人自然看得出儿媳在想什么,心里苦啊。
她与老头子打了赌,明天是赌约的最后一天,她不能说,不能让老头子抓住把柄。
萧宪又端起了茶盅,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妻,一派气定神闲地打发了小辈们:
“好了,我们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末了,萧宪复杂的视线落在萧无咎身上,觉得他就是太闲了,才会撺掇严家状告袁瀚,得快点让他上任去。
第207章 有人弑兄,有人杀弟
从正院出来的这一路,楚明鸢就不住地去瞟萧无咎。
直到两人走到啸月院的门口,她才忍不住问出口:“是你?”
她问得没头没尾。
他答得不清不楚。
“你说是我,就是我吧。”他随口说,信手拈下一朵攀在院墙上的凌霄花。
橙红色的凌霄花盛开时,如火焰般绽放在他指尖,绚烂夺目。
楚明鸢莞尔一笑:“所以,若是别人来问,就不是你?”
萧无咎不置可否,轻轻地将手里的那朵凌霄花别在了她耳后。
因为国丧,她从头到脚都是素色,耳后的这朵凌霄花成为她身上唯二的艳色,映得她红润的樱唇愈发娇艳莹润。
萧无咎的指腹在她唇边轻轻摩挲了一下,倾身凑了过来……
楚明鸢吓了一跳,忙去推他。
不想,他只是倾身将鼻尖凑在凌霄花边,嗅了嗅,低低地说道:“好香。”
不知是在说花香,还是说人香。
“……”楚明鸢微微涨红了脸,饱满的樱唇更红了,比那鬓角初绽的花瓣还要明艳。
萧无咎牵着她的小手,继续往院内走,话锋一转:“昨日一早太子的灵柩送出宫后,皇后娘娘大闹了一场,让宫人把宫里带点红的花全给摘了,说是国丧期间不得披红挂彩。”
“皇上只说了三个字:随她去。”
帝后是原配夫妻,在潜邸时便恩爱异常,膝下有太子与四皇子这对嫡子,皇后的地位十分稳固,但现在太子薨逝,四皇子怕也要秋后问斩,帝后之间已刻下了难以磨灭的裂痕。
这一次,若是皇帝去了坤宁宫安慰皇后,那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看来,破镜难圆,皇后继续闹下去,只会让皇帝厌了她……
楚明鸢悟了:皇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宫里那么多双耳目,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严家也得知了消息,所以才敢去京兆府击鼓鸣冤。
她耳边忽然回响起方才萧宪的那句话:“袁瀚是活不了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复述了一遍,此刻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没有杀妻案,袁瀚也许能判个流放三千里,保住一条性命,但现在,袁瀚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会代其兄顶罪吗?!
“你这是在赌袁涣会弑弟?”楚明鸢道。
这一瞬,她的心情有一种难以对人言说的复杂。
上一世,萧无咎在众目睽睽下亲手弑兄——他对“斩手足”这件事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执念?
“我需要赌吗?”萧无咎淡淡地反问,“袁瀚该死,所以他必死无疑。”
的确,袁瀚杀妻,杀人偿命。
楚明鸢若有所思地抿唇。
也就是说,前世的顾湛也是“该死”之人。
那么,顾湛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萧无咎不惜亲自下手杀了他,而不是像对付袁瀚那般“借刀杀人”呢?
一定有一个让他不得不为的原因。